“这般粗浅的问题？”墨启从未觉得自己会被难住。但偏偏，他说不出口，像是牙齿坏掉了。

“是身外钱财，还是一身修为？是美女妻室，还是膝下子孙？”

接印走到水边，抬头指去，“也许答案很多，都因人而异。但对天那头来说，你最值钱，不是你的其他什么，包括你的修为，而是你的命！”

“我的命？”

“也许你还无法理解，修炼一道，千万养气士中最强的人，不是什么七岁化龙的天才，而是寿命最多的那一位。”

墨启听得更加迷惑。

“但是一个凡人，最多又能活多少岁？人生七十古来稀，养成气龙，升入一折之境，便可得寿百十年，但往后，再想得到一个百十年，却是一步难过一步。最后甚至修炼的数字，都远远超过这个界限。这就是爬山，越往上越难，我已经告诉过你，这其中艰辛，是难上加难。”

墨启顺着接印目光看去，天空中仿佛有一个罪恶的笑脸，那是虚无缥缈的九重天，让所有养气士都仰望的更高存在。

“这万气长河，就是制定了游戏规则的人，所有养气士都是他笼中的小白鼠。”

“只要他在机关中布置下一个诱饵，小白鼠就得拼命跑，可以吃到一口食物，勉强吃饱，但是随着次数的提高，小白鼠获取食物的难度也加大，刚开始跑一圈，渐渐要跑三圈，五圈，最后竟要跑上一百圈。”

“一开始小白鼠很兴奋，但它越来越疲倦，因为他知道，食物还是那个食物，但是要付出更多，超出他负荷的努力……就算它再强壮，也有难以应付的一天。”

“在跑完最后一次循环前，小白鼠终于累死了，永远地倒了下去。”

墨启静静听完：“你是想告诉我，这种奔跑没有尽头，除非打破这个机关，终结一切。”

“无论是谁，命总有耗尽的那一天，那一刻，他就是全天下最弱小的家伙。”接印声音松软，徐徐说道，“所谓借命者，借天地力而不能偿，以命相借，借完必死。养气士以为是感动了上苍，实际上是透支了自我。”

“这和去借钱有什么区别？”

“也许有。所以养气士的归宿，都走向了藏身，那是命数到了尽头啊。”

“藏身于何处？”

“瓜山。”

接印回答了百年前的莫雪，也用同样的口吻回答墨启。他这许久以来的猜测，在接印的话语里再次得到证明。

“所以曾经的瓜山大能，他并没有彻底消亡，而是化身成为了瓜山。他由此逃脱了万气长河，但代价是他也归于天地，再无自我的意识。”

墨启进一步推论，他看着这天下的山川大河，一个念头：“如此说来，这世间奇绝的风光，有许多就是这些五折以上的养气士所成就，这也难怪他们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却都纷纷消亡。如今这万气长河的力量到了哪里，也不难得知了。”

“正是因为被养气士取走，不得归还，所有才越流越小，干涸至今。”墨启肯定。

接印接着道：“养气士只知晓养气龙，可以向天地发愿，借来一小部分力量先用，事后再还，却不知道，这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而借命，就是以命为抵押，实际上根本没有偿还的能力。天地的利息，是很高的呀，以为能贪的小便宜早就在暗中标注了价码。”

墨启一遍遍咀嚼着这句话，这天地的利息，最难以偿还，谁敢借谁便是最疯的自大狂。而他，曾经就这样疯狂过。

接印摇头道：“非到万不得已，没有一个养气士会走这条死路。莫雪，我希望你永远别走。”

“等等。既然这些藏身之地也有旺盛的长气，那么何不确认用之，也就可以解决长气匮乏的难题了。”墨启恢复冷静，“这个办法，想必早有人了然了。”

接印道：“说的容易，做起来又有多难，至少得踏入六折之境，才能有如此神通啊。六折，我们这一代气士都不曾见过。能看到路，却走不了。”

“为此，必须有一个人实现突破，踏上六折。谁能做到，谁就能解决气士大劫。”

接印突然叹了声：“疯了，都疯了，为了一件不可能，去做另一件更不可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