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深深叹了口气。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刚刚见到你第一眼的时候,便能猜出个七八分了,但是有些话恕老身不能直言。”
“可是,可是这对我太重要了,我,我不能,不能就这么离开啊!”太子忽然情绪变得激动,呜呜的哭泣着,与他平日里冷傲的样子判若两人。
噗通一声,他竟然跪倒在老妇人面前。
在场的三个人都惊呆了,此刻他们都明白眼前这个跪倒的男孩是何等尊贵,除了那一位至高无上之人,谁人又受得起他的跪拜。
“公子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老妇人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受不起你这一拜呀。”
“若是夫人不肯帮我解开心中疑团,我便再不起身!”太子态度坚决。
“这样吧,谜团我并不能帮公子解开,我便给公子讲个故事吧。请您快快起来。”
“愿闻其详。”太子终于起身坐下,切切的望着郑夫人。
半晌。
“金舆不返倾城色,玉殿犹分下苑波”,她缓缓开口道,“那大约是十六七年前的事情了吧。”
“这教坊中的女子,多为皇家宫廷服务,当年的苕翠坊可谓名满京城。
罗绮姑娘是苕翠坊色艺双绝的女子,在文澜也是艳冠群芳,多少达官显贵慕名而来,她却都不放在眼里。
那一年,一位来自京城的神秘人彻底打破了苕翠坊的平静日子。
他言行举止不似寻常人,平日里不苟言笑、甚有威严,只默默欣赏歌舞,喝醉时便肆意纵情,甚至会亲自演奏琴曲,周围还常常有乔装的禁卫跟随,我虽眼拙,却也能猜出他出身非同寻常。
多年前,先帝在位时我曾随同苕翠坊的歌舞班底去过京城,远远的见过圣上,先皇驾崩之后便一直无缘入京献艺。而这一位的出现,大约是在先帝驾崩五六年之后,我猜想他应该便是当今的圣上了。
在苕翠坊众多美女之中,他似乎对罗绮情有独钟,一时要听她弹琴,一时又看她歌舞。罗绮姑娘虽然生在中原,但她祖上应该是有西域血统,所以眼眸灰蓝颜色,高鼻肤白,与中原女子很不相同,有一种异域美态。每到罗绮抚琴的时候,那男子常常看着发呆,似乎若有所思,眼神忽而柔和、忽而愁苦,有时甚至有些癫狂,偶尔看到的人估计都会认为他定是爱上了罗绮,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并不这么认为。
只是罗绮却渐渐被他所折服,常常私下里跟我说起那神秘男子,说他对自己如何如何好,说她已经深深爱上了他。渐渐的,她也猜到了那男子的身份,她知道自己出身低贱,对未来也不敢抱任何幻想,只希望他能常常来看看自己便知足了。
那一刻,我难于理解他对圣上的那份痴情,因为那似镜花水月一般的日子如何能够长久呢。
但令我没有想到的是,约莫半年之后,他居然提出要带罗绮进宫。
要知道,她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欣喜若狂,过来跟我说,从来没有想到圣上会如此厚待她,终日幻想着自己入宫后的美好日子。可是后来,当她真的入宫之后,才发现那果真是一场自己为自己编织的美梦而已。”
萧夫人叹息道,眼眸低垂似有泪光闪动。
“她离开苕翠坊之后,我们都希望听到她被加封的好消息,可惜的是,从那之后她竟仿佛空气般消失了,再没有听到过任何音讯,但是不管怎样我们都相信尽管没有名分,她一定也过上了自己想要的好生活。
那里毕竟是皇宫,一入宫门深似海,得不到消息也是正常的吧。
只可惜,一年之后,所有的美梦还是破碎了,碎得一塌糊涂。
那一夜,苕翠坊也如大厦崩塌般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