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屋里后,季温去准备酒菜。
崔世桦大剌剌地坐在竹制的躺椅上,姿态闲散地拉着周秀绒一起:
“坐啊,别站着了。”
周秀绒并未坐下。
她反而打量了四周,屋里的家具多为竹子编制,地上有几个蒲团,窗户也敞开着。
放眼望去,就能尽赏那片梅林,足以可见,此人是个风雅文人。
“他是你的朋友?”
崔世桦笑了笑,“算是吧。”
“他名叫季温,前些年被流放到这里,抵抗蛮子时,被砍断一条臂膀。”
“如你所见,他擅长舞文弄墨,屋子倒是有点品味。”
周秀绒心里感慨,可叹世事无常!
“这么说,你的画工和写书的能耐,拜他为师所赐?”
崔世桦有点心虚。
他学书学画学了个半吊子,比普通人,自然可以糊弄过去,可堪比行家,简直相形见绌。
周秀绒望着墙上挂着的合欢花、以及梅花的画作,再瞧瞧崔世桦,她不禁笑了。
“我学艺不精,自是不能与他相比。”
“当年,他断掉左臂,一度萎靡不振地想要自杀,我遇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戍卒。”
“实在看不过眼如此人物,就烂在泥里,随风凋零。”
“我投了一些积蓄,在这梅岭坡,修成这些屋子。”
“季温他会写诗,也会作画,还会酿酒,在他的手上,这里渐渐发展成酒庄。”
“后来,他不再寻死,人也变得越发从容,我想着,总不能便宜了他,于是,让他教我学画。”
周秀绒没想到里面还有这样的故事,她脑子又往歪处想了。
两个大男人一起画画,那季温不会还手把手握笔教他画吧?!
啧啧啧,这屋子配上两人的颜值,也别有一番红袖添香之意啊。
“你别乱想。”
“他画他的,我画我的,各不相干的。”
崔世桦瞧她一脸兴味,立马提醒道。
“你们俩?”
“挺好,挺好的。”
确实是挺好的,看得出来两人的关系不错。
甚至,周秀绒透过窗子往外望,还发现了梅林里另有旁人。
在采摘梅花,许是为了酿酒。
仔细端详,那些人也多是断臂断腿之人,或许有聋哑人,或许还有更多伤残、没有意愿活下去的退伍将士。
她突然明白过来,这就是崔世桦想出来的法子吧。
怕是除去家里的日常零用,他多次自掏腰包,补贴了军需。
他作为沙洲卫的千户,每一次出入战场,手底下总会有不少将士死去,或者伤残。
那些伤残的人,该怎么安排呢?
除了伤兵营,便只能寻一处地方,让他们自食其力,坚韧地走出自己的困境。
毕竟,能救自己的,也只有自己。
季温很快端来一些酒水,又拿了大盘的鲜肉。
他很是热情地对周秀绒说:
“我比世桦略长几岁,唤你弟妹,不介意吧?”
周秀绒摇摇头:“不介意。”
“今日你们来,可就赶巧了,这是新杀的猪肉,刚好可以吃新鲜的炙肉。”
火塘里已经烧起大火,火上支起一个铁板,季温还拿来了蔬果,放在火塘旁的桌上。
周秀绒眼前一亮,妥妥的铁板烤肉嘛。
崔世桦不客气地拿刀把猪肉片薄,一片一片地铺在铁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