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似乎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依旧呆坐在那里。
苏菀兮急得眼泪直掉,她尝试了无数次,都触碰不到他。
她听她的未婚夫讲过,顾信年手中的针筒是注满软骨散的针剂。
那一年的他,就是被注入了这一针,才差点在这场大火失去生命。
时间在一分一秒消逝,顾信年已走到男孩身后。
他那布满仇恨与疯魔的阴狠斜眼,恶狠狠地盯着顾云峰唯一的孙子。
十八年前,他才二十岁,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生。
却在暑假旅游时,被顾云峰的商业竞争对手,绑架卖去M国。
成为实验室的小白鼠,每天承受割皮抽血之痛。
与他年龄相差20岁的亲大哥顾云峰,三个月后才把他救出来!
那三个月,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如果不是因为顾云峰在商场上得罪人!
作为他唯一的亲弟,也不会被人绑架!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偏心,他也不会在M国待那么久!
他和顾云峰的儿子顾元旭,是同一天被绑架。
顾元旭却在第二天就回了顾家!
这让他怎么不恨!
顾云峰还编谎话来骗他,说顾元旭是与歹徒智取,经历九死一生,才逃回顾家。
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他智商还比不过年仅15岁的侄子?
是在暗喻他蠢吗!
顾信年死死地握着手中的针筒,脸上布满伤疤的他,面目狰狞的可怕。
他狠狠地盯着距离他仅二十厘米近的顾之裴。
这个痴儿就是顾云峰唯一的孙子。
他要让九泉之下的顾云峰不得安宁。
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他,再也忍不下去。
举起手中的针筒,狠狠地扎进小顾之裴的胳膊。
用力将针筒的药剂,全部推进去。
坐在护栏的男孩,即使被如此对待,他仍旧没有丝毫反应,甚至都没回头看一眼。
夜风缓缓吹起他单薄的衣摆,布满后背、前腹的伤疤,清晰地暴露在夜色下,触目惊心。
一直处于隐身状态的苏菀兮,见到此幕,惊得双手捂住了嘴巴。
那双哭红的眼睛,再次下起比黄豆还大的雨滴。
泣不成声的她,想去抱住他,却屡屡穿过他的身体。
她只能悲痛地哭喊着他的名字,叫他躲开。
也许两人是真的有心灵感应,正当顾信年要用匕首划破他的后背时,他快速跳下了阳台。
面无表情地走到正蹲在地上痛哭的苏菀兮。
从未说过话的他,缓缓开口:“为什么……哭?”
这是他自出生到现在,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他说的很缓慢,话语里没有一丝情绪。
但听在苏菀兮的耳中,却如天籁之音。
他能看到她,能听到她的声音。
她立即用袖子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珠,美眸通红地望着他,捂着左胸房,带着浓浓哭腔说:
“你不能受伤,你受伤,我这里会很痛很痛。”
她知道现在的他,没有正常人的情感,便只能用最简洁的话语去告诉他。
小顾之裴听到苏菀兮的这句话,神情仍没有变化,只是话语里多了一丝困惑:
“痛?痛……是什么?”
这句话刚落下,顾信年就像看怪物一样盯着他。
这还是他这八年来,第一次听顾之裴说话。
还是对着一团空气讲!
果然是傻子。
刚才会被这痴儿躲开,也许只是侥幸!
顾信年再次举起手中的匕首,走过去刺他。
下一秒,竟又被他躲了过去!
原来是苏菀兮在引导小顾之裴躲开。
她一边带他跑向房门,一边转身说:
“跟我走,不能被那人刺到。”
跟在她身后的男孩,第一次学会躲避。
他那黝黑的瞳孔,一直望着她。
其实当她凭空出现在阳台的那一刻,他就看到了她。
只是他不懂她为什么一直在哭,就一直坐在护栏思考。
当余光中看到她哭的痛不欲生时,他第一次有……心揪在一起的感觉。
那也许就是她口中的心痛?
他只知道一点,他不想看到她哭。
便听她的话,躲开那把匕首。
现在!
他有种想跟她离开的欲望。
他想一直跟着她。
顾信年见顾之裴第二次躲开匕首,震惊的瞳孔都在微缩。
这还是八年来,这痴儿第一次反抗。
他竟然学会躲了?
顾信年不信邪地转身追上去。
匕首在小顾之裴身后,紧紧相逼。
跑到前面的苏菀兮,回首见状,惊吓得立即停止脚步,挡在他后面。
她想替他挡刀!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受伤!
当匕首即将划过她的后背时,立即闭上双眸。
她其实很怕疼,但这是她最深爱的未婚夫!
不能再让他被刺伤!
这次!
由她来保护他!
可在下一秒,面无表情的小顾之裴,毫不犹豫地转身,快速挡在她的后背。
那一刻,鲜血猛然像一道水柱般,飞溅在房内的沙发、桌子、地毯。
被划中的小顾之裴,并未发出丝毫声响,脸上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只是他的瞳孔越发黝黑,深沉的吓人。
他悠悠转身,望向正举着带血匕首的顾信年。
毫无波澜的双眸,似蕴藏着磅礴的凶煞之气,就像阎王殿的夺命罗煞。
令顾信年望之生畏。
这是八岁的痴儿会有的气势?
顾信年只以为是他看花眼了。
再度举着还在滴血的匕首,刺向小顾之裴。
就在此时,苏菀兮没感受到预料中的疼痛,立即睁开双眸,转身望向身后。
那一条皮开肉绽的刀伤,刹时映入她的眼帘。
她只觉得耳朵一片嗡嗡响,仿佛有一面锣鼓在她的脑海里轰鸣。
同时,她的心在滴血。
她的小未婚夫还是被伤到了!
清晰的一行字,快速刻印在她的脑海。
他是因为保护她,才被割了那么大一条口子。
她的心痛的像刀绞般,晶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滴落脸颊。
特别是见到顾信年,再次丧心病狂地要刺上小顾之裴的心脏时。
她急得马上大喊:“顾之裴,快走开。”
听到这句话的他,很听话地躲开了。
还不知疼痛地上前将瘦得皮包骨的顾信年扑倒在地上。
小顾之裴死死压制着顾信年。
他不顾后背流个不停的伤口。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顾信年差点刺到她。
他使出全身力气,夺过顾信年掌心的匕首,快速在他脸上划了三刀。
突然被压倒在地上的顾信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痴儿的爆发力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剧烈的疼痛就打断了他所有思绪。
鲜血瞬间糊满了他的脸。
顾信年痛的一直在惨叫。
被他遣散了所有仆人的主楼,即使他再叫破天,都没人能救得了他。
眼底蕴满乌黑浓雾的小顾之裴,并未理会他的“鬼哭狼嚎”。
就在这时,一个十四岁的金发少年,出现在房门口。
他诧异地望着布满鲜血的卧室。
顾之裴那个疯子要杀人了?
他看到在地毯一直挣扎的“父亲”。
本想抬步离去的脚,不自觉地步入了血腥味浓厚的房间。
顾信年是他名义上的父亲,为了某些事,他还不能死。
顾信年见到便宜儿子顾哲瀚,立即开口呼救:
“哲瀚,快救我,把这小怪物杀了。”
“快把匕首拿走。”
又被划了两刀的顾信年,声音都已经破碎的不成音调。
守在小顾之裴身后的苏菀兮,见到门口的金发少年。
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有点眼熟,还伴随着一股厌恶感。
但此时,她没时间去思考。
因为顾哲瀚已经走到小顾之裴身后,他的手中竟拿着打火机和一罐十斤重的酒精!
苏菀兮急得在后面大叫:“顾之裴,快走开。”
这六个字刚出口,顾哲瀚就将手中的酒精,倒向小顾之裴。
下一瞬,听到女孩呼唤的他,立即翻滚离开。
一大半的酒精,都倒在伤口淋漓的顾信年身上。
顾信年痛的在地上疯狂打滚。
顾哲瀚见酒精倒错人,无所谓地将被倒空的瓶子,随意丢在地板。
他的脸上毫无愧疚之色,更没有对父亲的那种恭敬。
他抬头盯着比他小六岁的顾之裴。
他发现,这一刻的“小侄子”有点不一样了。
他好像有独立的思想了?
顾哲瀚为了验证事情的真实性,拿着打火机在手中把玩,一步步走向满身鲜血的顾之裴。
他在不停地玩弄打火机,一阵阵“咔嚓”声响起,忽明忽灭的火光在他手中亮起。
顾哲瀚走的方向,正是苏菀兮所在的茶几边。
承受过很多次被火烧的小顾之裴,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当看到打火机的火苗,即将碰到苏菀兮时。
他再也忍不住,快速跑上前,将顾哲瀚掌中的打火机踢落在地毯。
还用掌中的匕首,划过他的胸口。
他一气呵成做完这两件事后。
注射在他体内的软骨散,此时开始发挥作用,他蓦然倒在地上。
软骨散,顾名思义,会让人全身酸软,没有力气,只能任人宰割。
一直处于隐形状态的苏菀兮,强忍着心脏剧痛,跑到小未婚夫身旁。
谁也没发现,沾上酒精的地毯,在打火机的点燃下,已开始在火焰中跳起热烈的舞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