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孙子绘声绘色的叙述中,他似乎又回到了四十三年前的那一天。
同样是一个女子,同样拿着各种手术器械,同样在给一个难产的妇人做剖腹产手术,同样把腹中的婴儿给救活了。
不同的是,那个妇人在手术结束以后,本应该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醒来的,她没有醒来。
两个时辰她也没有醒来,三个时辰……十二个时辰,二十四个时辰还是没有醒来。
她再也没有醒来。
这么多年,这一幕时常在深夜的梦里一次次地出现。
梦里还有她喝下被赐的鹤顶红,他抱着哭得撕心裂肺的三岁不到儿子,跪在冰天雪地里,却无能为力。
他很多时候会在心里怪她。
怪她为了自己的梦想,不顾世俗的眼光,不顾自己的安危,去做了那件离经叛道的事儿。
她是不是会像以前,那样每天跟他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讨论患者的病情?
那么后来的几十年,他是不是可以不那么孤独?
她常常说:生产是女人的一道生死坎。
很多人只看到鬼门关前徘徊一圈后生的喜乐,而忽视了踏入鬼门关后死的悲哀。
她不愿任何一个婴儿因为难产而失去来到人间的机会,也不愿一个女人因为生产而失去自己的生命。
“难产”、“一尸两命”等字眼,随时可听、随处可见。
她想让每一个产妇都能平安生产,让每一个婴儿都能平安降临,尤其是让难产的母子平平安安,难于上青天!
然而,他今日看到了一对母子平安度过了难关。
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她想看到的事儿。
“祖父,我觉得我可以,就算不用来救人,就凭小师姑那一手法器,我要是学会了,说不定还能在遇到坏人的时候自保呢。”
“当归师侄,那不叫法器,那是手术器械。”许月季实在是无法忍受他一句一个法器,出言更正。
“手术?”廖当归眉头微蹙,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这个词好,手术,手术,手上的法术,简单又明了。小师姑,现在可以教我手术了吗?”
许月季虽然喜欢热情好学的学生,但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你再去研究研究墙上的解剖图吧。之前你只看了上面一部分,还没有仔细看下半部分吧?”
廖当归一改往日不怼许月季不舒服的毛病,对许月季的话从善如流。
他认真的看着位于五脏六腑下方的人体结构部分。
廖当归问:“原来胞宫长成这样子啊,为什么后面还有子宫两个字?”
许月季答:“胞宫也可以称之为子宫,也就是孕育孩子的房子。”
廖当归问:“原来胞宫两边的小袋子就是包络,这里写着卵巢,也就是说包络也可以叫成为卵巢咯。”
许月季答:“嗯。”
廖当归疑惑了:“为什么要叫卵巢?卵是动物下的蛋,巢就是鸟窝,难道包络是装鸟蛋的窝?”
许月季汗颜!
“咳,咳,咳。”廖老大夫起身,“我去前面看看,你跟着你师姑好好学。”
许月季与廖当归齐声称“是”,又目送他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