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旺哥儿前来通风报信,大丫头和二丫头还不知道会怎么呢。
至于许家兴……
他想起那天晚上,许家兴的趾高气扬、他的嚣张跋扈、他的口不择言,不说也罢。
为了这三个读书人,他苦了半辈子,累了半辈子,最后对他好的人却是那个不曾进过学堂一天的人——许家旺。
许有福让八宝把木桶提到车厢里。
他又把身上的袄子和帽子脱下来要给许家旺:“你先穿上,别冻坏了,大伯家里还有呢,不差这一件。”
“我不冷,真的不冷。”许家旺摇头说道:“大伯坐车把上回镇上,这么远的路程,风可不小,冷着呢。我一会儿就回家去了。”
马车上的许丁香看了大半桶的泥鳅,心里高兴,又得了刘氏和阿姐的话,从车厢里跳了下来。
她把装了一两银角子的荷包塞进许家旺手中,郑重地把大家交代的话说一遍。
“二堂哥,阿娘说了,你要是把阿爹阿娘当大伯伯娘,就收好东西,往后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就去家里他们。”
“大姐说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去镇上西市汐水街一碗粥,找二姐或者是慧娘姐,就是家齐堂哥从前那个慧娘嫂子,千万不要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儿。”
“二姐也说了身子不舒服不要熬着,去回春堂找二姐。”
许家旺觉得自己的眼眶酸酸的,辣辣的,像是进了沙子,又像是被溅姜汁。
“还有我,要是谁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肯定打得他阿爹阿娘都认不出他来。我的厉害,你可是见过的,现在我还有师父了,以后还会更厉害。”
许家旺一开始没有想起来,知道许丁香比画了几个动作。
他才想起了那件事儿。
那次,二堂妹伤刚好,他们在后山遇着时的情景。
他就说他亲眼见着这个小堂妹一拳把大哥打飞出去好远,只是除了他们几个在场的人,旁人都不相信他们。
他后来也怀疑是不是他们几个人同时看错了。
如今看来,不是他们看错了,她是真的可以。
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许有福也趁机再次把帽子和袄子往他身上套。
“有点大了,等过了年,我让你伯娘给你做一身合身的。”
“不用,大伯……”
许家旺其实想说不管是大伯给他的这一身,还是伯娘给他再做一身合身的,他最多也就穿一天,甚至是一个时辰,最后都会穿在大哥或者是阿弟的身上。
不过大伯眼中的心疼和担心,让他不敢说出口。
这次,他没有再倔强,默默地配合着穿好了袄子,戴好了帽子。
带着大伯温暖的袄子和帽子裹住了许家旺的身子,他瞬间就被暖意包围住了。
许家旺的眼泪这次是再也忍不住了,两行泪水,划过皴裂的脸颊,带着刺痛流到他的嘴角,渗进他的嘴里,他尝到了咸的味道。
他觉得这个味道可以让他记住一辈子。
许有福看着他,伸手帮他抹去眼泪,自己心里也难受得紧,可是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帮到他。
如今,他跳出了从前那个闭塞的圈子,他已经明白了许多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