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纺厂后面的棉花储存仓房院里,铁大门打开,开进来十辆装两万斤货的卡车,清一色天蓝色。
院子里气氛猛一下紧张起来。
景宁县谁不认识这是平安货运贸易的车子。
县委书记吉普车跟在货车后面开进场地。
大铁门一关,从吉普车上下来周书记和随从的几个纪检干部。
王冲一脸镇定,他身后也跟着两个仓库管理员。
“周书记,这是怎么回事?咋调进来这么多货车?”
供销社的陈社长领着几个人也过来了。
王冲赶紧贴上去问:“陈社长,这是往哪儿拉棉花?”
“哪儿都不拉,复秤一下数量,是周书记的安排。”
王冲一脸惊疑:“什么,复秤?”
供销社陈社长语气沮丧:“王科长,有二十万斤棉对不上,周书记的意思要重新盘货,重新过一遍数量,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王冲脸上的一抹恐慌一闪而过:“陈社长,这里有一百多万斤棉,一车一车往过秤?不方便吧?”
周书记站在旁边脸上冷沉回王冲:“我决不允许有人钻空子倒走一斤棉,陈社长,安排装车过秤,两天时间过完,我的人在这儿亲自盯着,有丝毫差错,我撤了你的职,你回家抱孙子去。”
周援朝恶狠狠安顿完这句话,坐自己的县委吉普车回去了。
他带来的几个县委干部分成三波,两个人盯库房里出货,两个人盯装车,两个人盯地磅秤。
这阵势让王冲脚底发软。
纸面上账目做的再好,挡不住大领导一句话,仓库里棉花一斤一斤往过秤重。
谁给周书记出的这个点子?
王冲挨到陈社长跟前,这是他的直接领导。
“陈社长,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好好的怎么来这一出?”
“好好的?王科长,秦总找到我,说一辆兰城的货运车拉棉,问我有没有在我跟前备案,我说没有啊,他说这辆红色车子也没在调度中心备案,他在周书记跟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周书记说有二十万斤棉对不上,去棉纺厂查了一遍,查不出问题,调过来十辆车要重新过秤,我还问你呢,这怎么回事?”
王冲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陈社长,这段时间,给其它县区拉棉,拉出去了二十万斤,我这儿有登记,有出库单,有签字,不一定非要给调度中心备案呢。”
“你的意思就拉出去了二十万斤?”
“对呀,就二十万斤,这一个月棉纺厂又用掉了二十三万斤,这批棉入库出库,差着四十三万斤,这还用查么?”
陈社长觉得王冲说的没问题。
可周书记要这么折腾,他挡不住啊。
“王科长,周书记是棉纺厂出来的干部,他对棉纺厂的感情很深,他不允许有人在这里面捣鬼,你说的这话我都不信,咱棉纺厂一个月能消耗掉二十几万斤棉?能消耗十万斤就不错了。”
王冲要给陈社长看手续:“是用十万斤没错,可去年的棉差着二十万斤,这不是把去年的差额都划过去了么?”
陈社长盯在他脸上,周书记刚才说的没错,王冲和杨军绕手腕,去年棉花的尾巴数据和今年的开头数据一对接,抹掉二十万斤棉很容易。
但他俩忽略了一点,再怎么做数据手脚,现货在这段时间差二十万斤,你能说清楚哪儿去了?
从今儿开始,已经有专业统计人员进了棉纺厂,查去年第一批景宁棉布到今年最后一批景宁棉布。
杨军没跟出来,就是配合统计员做调查。
现在就是要确定一点,拉进来了一百七十三万斤,过一遍秤,现在还有多少。
场地里十辆货车装货,过秤,再卸货。
看在一些人眼里,这一幕相当荒诞。
就是瞎折腾。
第一天,王冲心里没那么慌,即便查出来二十万斤差额,他也一口咬定他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