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退出乾清宫。
朱厚熜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大殿中,他抬头看向正中央,墙上挂着千里江山图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后,他叹道:“堂哥,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梁次摅屠杀百姓几百人,焚毁村庄夺取财产,罪恶之重罄竹难书。
如此穷凶极恶之徒,竟然好好地活到了现在。
案子是正德七年三月发生的,但一直到正德八年的七月才宣告结束。
结果也不如人意。
从犯也就是几个没有背景的小混混被判处凌迟处死,跟着梁次摅的瑶民也被查收家产流放边疆。
唯独主犯幸免于难!
这件案子官方最后的定性是械斗,是一场民族叛乱的械斗。
当时瑶民被歧视,朝廷斥之为“瑶”人,认为他们野性不改只会砍山流食,最终酿成了如此大祸。
一场惨案,用轻飘飘的文字掩盖了过去。
朱厚熜望向江山图的目光越发悠长,他猜出了当时朱厚照默许下面的人如此处理的缘由。
权力的平衡是政治的主题,而把握住纵马的缰绳就是帝王的天职。
朱厚照选择用已经死去的几具尸体来控制权势显赫的大学士,站在一个统治者的角度上这无可厚非。
可朱厚熜不以为意。
该杀的人要杀,该救的人要救,帝王不能被臣子牵着走。
“堂兄,你我道路不同但殊途同归,大明的天下朕来托!”他的眼神中出现了几分凛冽的气息,周身的气势也变得越发慑人。
青绿山水,千里江山,长长的画卷上一股灵动的气息闪过。
“嗯?”
朱厚熜神思外放,自然敏锐地察觉到这一闪而过的气息。
他仔细地查看了一遍千里江山图,视线从最左侧的青山移到了最右侧的江水。
虽然已经看了无数遍,但每一次抬头朱厚熜依旧会感慨古人的妙笔。
千里江山,山水连绵,但人物依旧不少。
从山林而来最左侧是一个赶着牛的农夫,朱厚熜走近看了看旁边的农舍里还有三个很小很小的人。
人画得很小,但用神思来看就分毫毕现。
画面上的村落不难看出靠山靠海,它不远处又用栈桥连着另外一个村落。
栈桥旁边就是山岸,蓝宝石一般的山坡错落有致。
朱厚熜顺着行人的轨迹,看到了一个桃花源一般的村落。
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
“叮”
就在他仔细观摩的时候,千里江山图上荡出了一股无形的波浪。
若此刻有人站在乾清宫内,肯定会震惊不已。
朱厚熜一大半的身子看起来虚化了,仿佛下一刻就会飘进画中。
村子的旁边是一片茫茫无边际的水域,有渔人撒网,有芦苇飘摇。
朱厚熜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渔村的旁边是一个精致的四叠瀑布,瀑布下柳树依依。
有郊游的仕子,有放牛的儿童。
视线在向开阔处转移,锦绣的河山才刚刚开始。
桥变得愈发的宏大,建筑变得更加的华美。
湖里有船船上有快活的游人,山上有屋屋里有自在的雅士。
磅礴的山水中细细数来,有二百多人。
虽然相较于富丽繁华的清明上河图数量远远不如,也没有前者店铺林立,街景繁华。
朱厚熜却更喜欢千里江山的感觉,这属于桃园仙境一般的富庶和宁静。
更难得的是,他感受到了自由。
一种无拘无束的自由。
千里江山图的作者是王希孟,清明上河图的作者是张择端。
两人都是宫廷的画师,都生活在富丽的大宋。
朱厚熜没有见过清明上河图的真迹,只是浏览过几幅后人的临摹之作。
此刻,他倒是生出了想要看到真迹的渴望。
“哗啦~哗啦”
一股水流激荡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朱厚熜诧异地看了看四周。
“难道?我是走进了画里。”
话音刚落,金科玉律首先发动他周身三寸之内无物可扰。
空间被撕裂,幻影重重叠叠的错落开来。
他周身三尺是一片空白,三尺之外却是清丽山水。
朱厚熜眉头微皱,他是什么时候走进这画里的。
更奇怪的是,他自己竟然没有一丝察觉。
他抬头目光看向更远处,游人、农民、牧童。
这些人都活了过来,但神情有些呆滞。
风在吹,云在摇,可却带给人一种极不协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