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被丢进了刑部大牢的最深处,但他依旧一脸倨傲之色。
“呦,这不是甘肃的李总兵吗?什么叛变不成当了阶下囚!”张子麟挖苦道。
“成王败寇,我只是一时失了天机,不像尔等庸庸碌碌!”
李隆带着枷锁直挺挺地坐在茅草床上,用一种轻蔑的眼神向临近牢房的几人。
“成王败寇?哈哈哈”张子麟放声大笑,“李隆,说你胖你还真就喘上了,你不过丧家之犬终日惶惶之辈!”
张丰山披散着头发也转了过来,“成王败寇还是抬举你了,我看你连盗贼都不如,至少前者还能给朝廷添些麻烦,你呢,一夜之间就被人瓦解!”
他们虽是被关押在刑部大狱中,可每天都会收到《邸报》,对李隆的情况,自然是一清二楚。
况且,当初他们收了李隆的利益也没少为他遮掩,彼此之间也都互相了解。
李隆怒目圆睁,“我事不成,乃天命也!”
他反唇一击道,“尔等自诩清贵智谋无双,还不是被下了狱,最终难免断头台上走一遭,死得了无声息”
“我与尔等不同,死也要死个壮怀激烈,名节长存,为千千万万遭受排挤打压的武将立个样子!”
“嘿嘿嘿,恕我们文官沽名钓誉,我看你也不曾多让,好一个忠厚老实的李隆,李总兵”
张子麟不由对李隆侧目而视,在他还身为尚书的时候,后者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还不时献上金银以作孝敬,此刻倒显得大义凛然了!
“为被压迫的武官做个榜样,李隆你是真的不知羞耻,人有脸鼠有皮,我看你无脸无皮,畜生不如!”张丰山大骂道,仿佛要借此发泄心中的不满和怨气。
“要论盘剥军士最多的,甘肃镇舍你李隆其谁?”,他声音低沉,一字一顿地说道,“正德十年,朝廷下发甘州三十万白银补贴军用,你私自截留在手中二十万,还谎称银两不足上下剥削欺瞒军士,甚至丧心病狂,贪夺了阵亡将士的抚恤银子!”
张子麟啧啧道,“弹劾你的奏疏我看得触目惊心,那年大雪甘州死了三千人,而你李隆府上不过多添置了几件玉石摆件!”
“多说无益,尔等将死之人,我不屑与之谈”李隆大声斥责。
“哈哈哈”史彭泽那张干瘪的脸,贴在了木栏上,发出了一声阴森的大笑。
“你以为你能活多久,我们会一起死,一起死!”
这话说得李隆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壮着胆气嘶吼道,“我还知道许多人的秘密,皇帝怎么可能甘心让我这么死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秘密?你的秘密有个屁用”张子麟毫不犹豫地讽刺道,“这一局棋,陛下要收网了,垂死挣扎是没有用的!”
看着李隆正想反驳,张子麟直言不讳,“不要妄想白莲教的人会救你,他们的心比谁都脏,也不要想那些和你有利益牵扯的人会伸出援手,他们此刻都在斩断手尾明哲保身。”
“我到此刻才隐隐猜出了陛下的计策”张子麟面无表情。
阳光透过斜上角的小窗照射到牢房内,一小半扑在了他的脸上。
半边脸被光照透,半边脸隐于黑暗。
“我以为抓住了别人的把柄那些人会疯狂地把我捞出去,想活命就是陛下为我设饵。”
“不需要我言语,也不需要我串联,仅仅只要让人知道我还活着关在牢里,他们就会自乱阵脚不断试探”
“我,是陛下为他们准备的饵”
他苦笑一声,“我不能不吞,生死之间有大恐惧,我总是在侥幸万一有活命的机会。”
“他们也不能不吞这个饵,否则等待他们的就是身败名裂,抄家处斩!”
他略带怜悯地看向李隆,“你也是一个饵,吸引着那些有着不臣之心的人!”
“好好珍惜你现在不多的时光吧,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那些被你连累而死将士的冤魂,就会将你牵扯下九幽地狱!”
他自嘲一笑,耸了耸身子“我,也在静静等着死亡的那一天。”
李隆闻言,“骗我,你们都在欺骗我,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可能白死,我的死一定会为大明朝的灭亡埋下绝杀之笔!”他笑得涕泪四流,笑得浑身颤抖。
李隆不怕死,他一直就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会输。
他只是死得不甘心,没有体验过真正称帝的感觉。
李隆一直都认为自己的失败只是没有找对时机,他是在错误的时间做了正确的事。
至于张子麟等人所说的事,他曾经都做过。
但他不在乎,不在乎世人的评价如何。
一将功成万骨枯,帝王宝座之下尸山血海。
他开始变得沉默,有些话只能藏在心里,他会用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个王朝走向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