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道学宫正门,他倏然回首。
大抵是冬天了,竟有几片鹅毛飘落于手。
他伸出枯瘦的手掌,感受手中的凉意。
杨廷和趁雪还未大,买了两包灶糖,便回到府中。
家人常坐,灯火可亲。
浓浓的暖意和守岁的喧闹,驱散了大雪朔风带来的寒冷。
杨廷和怀中抱着小孙子,时不时往他小嘴里塞一块灶糖。
旁边的孙儿们也亲切地喊着阿祖,撒娇着拉他的衣服,想让他一起去堆雪人。
杨廷和笑着一个个回应,“慎儿,去我房中取些青梅酒。”
久久未有回应。
他愣了片刻,耳中一切声音消失,良久才重新恢复了喧闹。
“父亲,酒取来了”黄娥端着青梅酒缓缓走来。
杨廷和垂眸不语,挥挥手将小孙儿们送走。
他摸着已经温好的青梅酒,对黄娥说道。
“娥儿,替我将正服找来,让门房备好马。”
“父亲…………”黄娥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起身离开了。
杨廷和换上大红色官服,独自一人走到大堂。
他双手托起官帽,毫不犹豫戴在了头上,最后瞧了一眼灯火蒙蒙的家院。
翻身上马,迎雪而行。
毛纪的府邸就在棋盘街附近。
春节守岁,府邸被红灯笼点缀。
此刻,内阁诸人除了杨廷和都在。
正堂西侧厢房,两个白云铜大火盆烧得通红。
屋外大雪纷扬,灰蒙蒙的天,白花花的雪。
屋梁上掉下几盏红灯笼,与炭火的红光相辉,在寒风中暖意浓浓。
费宏心不在焉,将一寸长的银炭翻转过来。
王琼虽在喝茶,但目光一直看向门外,似乎在期盼有人推门而入。
紫禁城,红墙黄瓦,红灯白雪。
在灯笼的红光与雪花交汇时,一片片白才映着一点点红。
从大明门到奉天殿,天色渐暗时,灯笼便次第点亮。
此时从天空向下望去,红色沾成一片,但在高大的殿与阴影下,只显得有些清冷孤寂。
朱厚熜身着明黄龙袍在汉白玉石阶中漫步。
小太监们早就将路扫了一遍又一遍,或许是手冻得有些发麻,不时有小太监将扫把跌落在地。
“大冷的天,要不是听了麦掌印吩咐,夏天置办御寒的衣物,现在就该冻死了。”
“住口,说什么晦气!”一名小太监瞪了他一眼。
“陛下垂怜,尚衣局给每一个宫女太监都额外安置了衣服,今岁大家都会活得好好的。”
有人小声叹气:“我远远望见陛下,只穿了单薄的几件,这可怎么得了。”
“管好自己的事,陛下自有大人们着想。”
声音渐远,朱厚熜也走到了奉天殿前。
他缓步迈入其中,四周空空荡荡。
朱厚熜登上宝座——孤坐御台对天穹。
杨廷和纵马疾驰,到了棋盘街,下了马。
他拉开雪狐皮的遮帽,片刻之后他的头发便被染白了。
“这雪太冷”他感慨道。
望着前方重重宫禁,不远处万千瓦舍。
他吟道:“千风吹起万层雪,心似烈阳永不灭。”
杨廷和扭头对身边的马夫说道。
“替老夫看好马,记得少喂些草料。”
言罢,杨廷和大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