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非尘的宅邸。
程安一上楼,就看到了站在非尘门外,满脸愁容的段鸿飞。
他烦躁地揉着自己的头发,似乎在懊恼什么。
因为非尘的那只眼睛,程安一直对段鸿飞有点意见。
但此刻,那点怨气,莫名消了几分。
程安走过去,“怎么站外面,我师父什么样了?”
段鸿飞放下手,“奶妈在给他清理外伤,我出来回个消息。”
“哦,”程安正欲伸手去推门,想到什么,又回头对他说,“你跟清秋私下有联系吧?跟她说,非尘受伤了,活动先停,改天再办,让她安抚好帮众,之后赶紧过来,还有,非尘受伤的事只能她一个人知道,帮众那边,先瞒着。”
段鸿飞“嗯”了一声,又捋了把头发,长出了口气,“我刚才已经跟落晖的副帮主说了,先停办活动,清秋那边,我现在联系她。”
“嗯。”
程安推开门。
屋内,非尘躺在床上,上半身的衣服已经被脱了下来,下半身也只剩一件里衣,身上各处包着的绷带上晕了点点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铃兰在一旁处理着染血的废弃绷带。
程安蹑手蹑脚走过去,压低了声音问铃兰,“不是伤得不重?”
铃兰回头瞥了他一眼,“都是皮肉伤,没伤到骨头内脏,已经算是轻伤了,休息一阵子就能好。”
“那就好,”程安见她心情不悦,眼疾手快,从她手里夺过准备丢入垃圾桶的药瓶,“我来,你歇着。”
铃兰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看看抢在她身前收拾的程安,往旁边挪了挪,又瞥了眼床上的非尘,脸色算不上好。
她望着程安的背影看了一阵,眼里情绪变了又变。
“若非尘这事,真跟漠有关,你会如何?”
铃兰话音刚落,程安的身子就顿了一下。
“你会选漠,还是非尘?”铃兰又问。
默了两秒,程安继续收拾,“没什么好说的,我一直把漠当大哥来看,他教了我很多东西,同样,非尘对我来说,也是亦师亦友的存在,两者没什么好比较的。”
铃兰盯着他,“若非要选一个呢?”
程安扯过抹布,抹了一下桌面,上面的血迹被他擦掉大半。
“我已经选了。”他说。
是的,在风雷岛上,他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铃兰望着他微弯的背影,一侧眉尾逐渐挑起了些。
接着,她问了他另一个问题,“为什么选我?”
程安擦掉桌面上最后一块血迹,把抹布放到水盆里揉搓着。
水声哗啦。
“他心思重,我看不清。”
铃兰眉头微微皱了点,“就因为这个?”
“嗯。”
搓洗抹布的水声和程安说话的声音交错在一起,让他的话被隔成一个个词语,却又能听清楚每一个字。
“他做事稳妥,但心里总藏着事,这事不知是好是坏,他不会说,我也不敢猜。你虽然总骂我,跟我不对付,但你的情绪几乎都写脸上。我更愿意相信一个表里如一的人。”
表里如一……
铃兰反复咀嚼着四个字,然后有点无奈地笑了,“你说我老骂你,又说我表里如一?这话不是在夸我吧?”
程安拧着抹布,“不是夸你,”将抹布挂到架子上,“是事实。”
按道理来说,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最是表里不一,但对一个一眼能看出这一特点的人来说,对方的一切行为都有迹可循,都变得合理,自然可以称之为表里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