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鸿飞的心猛地被扎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的,猛地将非尘揽进了怀里。
他抱得很紧,几乎要把非尘嵌入自己的血肉,似乎这样就能安慰到他。
非尘神情呆滞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他没有心力去阻止段鸿飞的行动,甚至,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段鸿飞对他做了什么。
他的目光,他的注意力,他的一切感受,全集中在八岁的自己和曾经的队长身上。
被刺了一刀的男人顿住了,他停下了脚步,不敢置信地低下头,去看插在自己腹部的那把刀,又去看被他抱在怀里的小非尘。
小非尘连眼睛都没睁开,脸上全是痛苦,眼角还挂着泪,嘴里呢喃着奇怪的,听不清楚的话,完全是一副昏迷梦魇的状态。
但他的手里却死死握着那把刀,甚至用这把刀刺穿了他的脾。
潜意识在操纵他的行动吗?
男人迅速冷静下来,雪浪即将来临,他不能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
他用力拽开小非尘握刀的手,将刀依旧留在体内,然后将小非尘的两只手都禁锢在自己怀里,抱着他继续往前跑。
脾脏破裂,血顺着伤口不停往外流,鲜血浸透了他身上的迷彩服。
他活不了多久了,至少在失血过多死掉之前,他要把这孩子送出雪崩的区域。
血越流越多,在他跑过的雪地上留下一串血花,像是通往异世界的曼珠沙华。
终于,他跑不动了,趔趄地栽进雪里。
口袋中的小型投影仪掉落在一旁,触发了开关,淡蓝色的科技光投射出他反复观看了无数遍的画面。
“哥哥,花!大红花!”
“哎,真好看,安安喜欢吗?”
“嗯,喜欢。”
男人望着画面中乖巧的小姑娘,泪水模糊了通红的眼。
“那给爸爸一朵好不好?”
“好!”
“爸爸!大红花!送你!”
雪崩呼啸而至,冰雪气浪冲击着男人的身体,裹着他们二人和那只小型投影仪在雪浪中翻腾,下滑。
“哥哥,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我都好长时间没见过他了。”
“快了,你爸爸在工作,等他做完……”
“那他什么时候做完呀?”
嘭——
他们撞上一块岩石。
男人身上的刀被撞得偏了方向,刺的更深了些,刀口偏移,血不停往外冒。
他忍着疼,趁机单手扣住岩石,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小非尘,不让他被雪冲走。
投影仪撞到岩石,啪嗒,弹到一旁。
随着刺啦一声,音响出了问题,投影仪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啊,那要,要,好久哦……”
“很快的,一眨眼,你,你就……”
“嗯……好吧。”
接踵而至的积雪又继续推着它,拥着它,把那点光越推越远。
“爸,爸爸……”
“你早点,早点回来哦……”
“我和,妈妈,都,都在等……”
“等你……”
看不见了。
男人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被紧紧箍在自己怀里的小非尘,咬牙闭上了眼。
积雪,碎石,断裂的树枝,不断冲击着他的身体,和他紧扣岩石的手。
随着匆匆而来的积雪不断被染成红色,又快速抽身离去,他的力气也跟着一起被带走。
即使他想再坚持一会,他也做不到了。
最终,他也如那枚小小的投影仪一样,被命运的浪潮裹挟着,消失在了翻腾的雪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