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雪随风转。
昨夜笙歌容易散
酒醒添得愁无限。
楼上春山寒四面
过尽征鸿
暮景烟深浅。
一晌凭栏人不见
鲛绡掩泪思量遍。”
她的声音温柔似水,调子沉静内敛。吟诵之时,身姿端正,作着先生的姿势。典雅高贵的大小姐此刻像个多愁善感的女词人。春梅不知蓝水烟在伤感什么,可是看到那双哀怨的眼神,心中惊痛。
“我娘生前最喜欢的便是这首词,每到月圆之夜,会独自坐在台阶上,拿着一壶家酿的梨花酒,自斟自饮,喝醉了就会念几句鹊踏枝。她虽不会识文断字,可跟着我爹这个穷秀才倒也会了几首诗词。她常说,人有聚会就有散,天底下无不散的宴席。昨夜笙歌容易散,只要相聚最后总是会离开。”蓝水烟说着,眼眶湿润,泪盈于睫,心中悲喜交加。
她八岁失去生母,在蓝家生活十四年。大娘对她一直不好,爹又另怀居心。能走到今日,她经受了多番苦难。
“大小姐,春梅不会离开你。”从身后响起了春梅的声音,蓝水烟微微垂下眼睫,即将溢出的泪珠又收了回去。
那个单纯的小丫头吸着鼻子哽咽着,从身后抱住了她,声音无不透着怜惜与悲伤,“我会好好学,帮大小姐一起操持家事。以后要是有人欺负算计小姐,我会一直在你这边,虽然春梅不是个有用的丫鬟,但是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人。”
她能体会到蓝水烟深埋心底的悲苦,不知该如何安慰,心中激荡着翻涌着的难以言喻的情愫,让她收不住眼泪,伤心欲绝。
“我现在知道,为何会舍不得你了。”蓝水烟忍了又忍,深深吸了口气,把眼泪狠狠的压了回去,鼻间的酸涩让她的声音也带着喑哑。
也许以后还会有很多人爱慕她,然而此时此刻,在她悲伤寂寥,只有春梅相伴身边 ,以之同喜同悲。
昨夜笙歌容易散。人生中那么多生离死别,即便得到富贵名利,又有何喜?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蓝水烟抬手擦着眼角,提起笑容,转身把哭成泪人儿的春梅抱在怀里,轻轻拍打那微微发颤的肩头。
“大小姐,春梅很笨,学东西慢,杜若姐姐手把手教了我一天,我还学不会。但是小姐不要讨厌我,除了不会用脑子,我还是很能干的,洗衣服扫地做饭烧菜,补衣服做鞋子织布女红我都会的。”春梅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边哭边求着蓝水烟不要放弃自己这个笨蛋。
“怎么会学不会?是人造出来的东西,都能学会。慢慢学,不要气馁,不要放弃。一天学不会,十天半个月学不会也不要紧,就算一年半载学不会,我也不会怪你。”蓝水烟安慰着春梅,看这丫头哭得鼻子都塞住了,急忙拿出帕子擦着她的脸,语气再软和了些,“今晚上就到这里了,我让瑞雪瑞冬烧了热水,我们先洗澡早些睡。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春梅吸着鼻子,有些惭愧道:“我今天只完成了一半,明天又不一定做的完。这样拖下去,债越欠越多。大小姐,我还是干粗活吧。”算账太耗费脑子了。
这时蓝水烟撇着桌上的账本,纳闷:杜若到底是怎么教人的?
“明天开始我教你算账本。”她还是亲自带着春梅,省得这丫头东想西想一天到晚愁眉苦脸。
“我知道了。”春梅那张小圆脸像个小包子,胖嘟嘟的脸颊上挂着两条泪痕。
此刻蓝水烟倒了杯凉茶,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又在自己用的茶杯里倒了些茶递过去,“喝点水,我去让人准备洗澡水。”
等春梅拿过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的凉茶,蓝水烟便出门吩咐瑞雪瑞冬烧水准备点心热茶。
“大小姐,你的唇好红啊。”春梅看到茶杯上的红唇印子,才发觉了过来。
“我在花房里,自制了玫瑰口脂。你看,我特意拿来给你看的。”蓝水烟走进来,从袖子里掏桃红色的眉黛膏瓷瓶,打开了盖子露出紫黑色的口脂。
“这个跟我表妹用的不一样,她的口脂是淡红色的。不过闻起来,还是大小姐手里的更香。这是什么花香?不像月季。”春梅拿过玫瑰口脂,欣喜的放在鼻边轻嗅,大大的眼睛全是好奇与快乐。
“这是杜若给我的花卉,说是玫瑰花,中原倒是有一种切花月季,与它很像,与之不同的是这种玫瑰花可以食用。听说是从山东那里运来,用来做香薰精油胭脂水粉,效果更佳。它尝起来苦涩,做成香料便甜腻芬芳,让人心情愉悦。”蓝水烟也甚为喜爱这玫瑰花的香气,心情沉郁的时候闻一闻,便心情通畅,精神振作。
“可以吃的花。有很多花都是可以吃的,桂花、菊花、南瓜花、荷花、百合、梨花。大小姐要吃的话,我明日就给你做一顿百花菜。”春梅鼻子还是红红的,说话的时候还会吸吸鼻子,这模样在蓝水烟眼里便是最可爱的勾引。
就在春梅想要试试这口脂的效果,眼前的亮光被挡住了。她抬头诧异的看着身姿曼妙的大小姐,不知对方有什么意思。
“你还不会用口红吧?”蓝水烟伸手拿过春梅手里的瓷瓶,自然而然的拥吻上了她。那娇艳欲滴的红唇印上干涩的唇瓣,摩挲了阵,随后分开。
这是春梅第一回知道怎么涂口红,想不到是大小姐以身相教。她摸摸嘴,忍不住跑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看着自己。
果然那粉白色的唇瓣此刻成了殷红的花色,像极了一朵花。
“好看么?”身后的蓝水烟拥抱着她,窝在脖颈处浅浅亲吻。
“好看,大小姐最好看。嗯……”春梅怔怔发呆,觉得自己今晚上美呆了,这就是大小姐的魔力,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脖子好痒,心口也又麻又痒。她感觉脖子像被蚊子叮咬着,酸麻难耐,身体也有些变化,不由慌乱又紧张,看着铜镜里那张典雅端庄的脸染上了酡红的桃花色,心跳加快,仿佛也是喝醉了酒,神志不清。
大小姐这样子好诱惑,好吸引人。春梅本能的侧过身与之交颈而拥,耳边的呼吸凌乱灼热,让她也开始呼吸困难。
唇舌在肌肤上游弋发出的声音,淫媚妖娆,光是听着就让人脸颊发烧,何况这勾人的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家闺秀。春梅年纪小小,哪有什么定力,早就被迷得五迷三道,神魂颠倒。
等那染着晶莹水光的唇儿凑来,她想也不想就迎了上去,像只渴了的小猫攀上主人的脖子极力的渴求恩赐。
两人一发不可收拾,这一吻就吻得天旋地转,转着转着转到了床铺上。床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动静,铜勾也震掉了,藕荷色的床帐落下。
不一会儿,几件衣服被抛出床帐外头,散了一地。
一场绵绵春雨,让久埋在地下的种子,感受到春风雨露的滋润,开始生长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