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杜烟岚哪有中迷药,此刻袖手而立,神清气明,“这是我的房间,无论我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又何来欺骗?倒是阁下不问自来不问自取,行贼偷之事。”她说得头头是道,在这种时候还能处变不惊,轻松应对,让阿娇理亏。
看到杜烟岚只是一个人,桌上趴着的顾朝颜是真的中招了还昏迷着,如此阿娇放心了大半。
对付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不费吹灰之力。她也不装小姑娘,粗厚的声音带着轻视,“好了,杜大人,你圣贤书读的多,清高孤傲,我这卑鄙伎俩,入不了你的眼。但是你又能拿我如何?你的家仆都倒在温柔乡里快活,现在谁也救不了你。”
杜烟岚轻敛神色,微微摆了摆袖子,负手在背,气定神闲的问道:“你盗官印圣旨,有何用意?”
便听到阿娇哈哈大笑起来,得意洋洋的说道:“当然是李代桃僵,替天行道。”她说得大义凛然,攥着拳头意气风发的比划,仿佛自己才是天命所至。
“你不是女人。”杜烟岚淡淡说道。对于阿娇的身份,她丝毫不意外。
“听你口气,是早就怀疑我了。”阿娇讶异了会,不由问道:“你为何你不在那个时候揭穿我,不让家仆防备我?”
杜烟岚云淡风轻道:“我此行微服暗访,为的是考察地方官吏政绩,体察民情,若是贪生怕死,当初便可拉上帷幕,锦衣盛行,那时,料你不敢轻举妄动。”她从容镇定,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你不怕死?”谭月娇轻蔑的看着她,嘲讽道:“你是死到临头,故意拿话唬人。那些灾民易子而食,灭绝人性也要活下去。你这样的官宦子弟,不食人间疾苦,锦衣玉食,香车美女,活得有滋有味,舍得死么?”
本来阿娇不想闹出人命,可杜烟岚使诈知道了真相,留着只会是祸患。
“你就算不想死,也必须死。”阿娇神色阴冷,打算杀人灭口。于是快步走过去,掏出别在腰里的匕首。
忽而,双手剧痛袭来,阿娇看到自己的手变成了紫黑色。表皮冒烟,已经被腐蚀了大片。
“你好狠啊!居然下毒。”算是小看了这个文弱书生。阿娇浑身颤抖,手里的匕首落地,痛得龇牙咧嘴,冷汗连连,像看恶魔似的盯着杜烟岚,眼里是满满的恐惧与愤恨。
“我不会杀人。”杜烟岚离他远了些,目光淡淡,唇角微微牵起,礼貌的微笑道:“礼尚往来。”
这个读书人城府深不可测,仿若是个深渊。谭月娇痛悔自己的掉以轻心,早知如此,先下手为强。
“君子以直报怨,你先动机不纯,我不会武功便只好用这招牵制你。这是朝颜自制的毒药,只有她本人知道解药。你不必如此害怕,这毒气不过胳膊,你就无生命危险。”杜烟岚慢条斯理的说道,唇角微微含笑,还是以往的眼神,那种烟云笼罩,不见喜怒,眼里无一活物的平静。
“你他妈的是不是人?什么不要紧?毒气已经蔓延到手臂了,换你,你怕不怕?”阿娇看她这种神态,怒不可遏,破口大骂。最可气的便是被当成傻子哄骗。
“情绪激动会加快毒气攻心。好好说话,说点真话,这是为你好。”杜烟岚还颇为关怀的说道,平心静气,不疾不徐。
“你这种人实在可怕,这个年纪就工于心计,以后更是老奸巨猾。之前就听闻,你是个厉害人物。但是我想,一个读书人再有本事也只能斗斗笔杆子。他们说你才华横溢,容颜盖世,年纪轻轻就被皇帝钦点为巡抚使,前途无量。所以我一见到你,就知道是你本人。本来我并不想偷盗官印,可是机会就在眼前,我忍不住,凭什么我就没这个好运?因为没摊上个好爹?我不服!”死到临头,阿娇也老实招供,眼里有惧怕,可渐渐的又透着不甘心,那复杂的情绪瞬间上脸,愤恨嫉妒苦涩悲哀。
“功名利禄那么重要么?用得着拿命换?”杜烟岚看出他的不屑,微微感慨。为何她不在乎的东西,总有人惦记?
“人就是贱!唾手可得的宝贝,不珍惜。不过说起来,你心机深沉,要是贪慕权力还真他娘的难对付!我杀你也是天经地义!你们这些朝廷命官,从来没把百姓当人。”阿娇愤恨难当,指控杜烟岚手段阴狠让人猝不及防。毒性加剧,他体力不支坐在地上,双眼混浊,印堂发黑。
“你错了,我不会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也从未轻视百姓,是你先入为主把我当成敌人。你用女人勾引我的家仆,用迷药迷晕我,盗取圣旨与官印,想要张冠李戴冒名顶替,被我发现还要杀人灭口。”杜烟岚淡淡说道,随后又挥挥袖子,负手在背,仰着下巴,清淡冷漠的语气,从房间传到了夜空。
“《宋刑统·贼盗律》中规定:窃盗赃满五贯文足陌,处死。你偷盗官印,戏弄朝廷,藐视君王,便是犯了死罪,你的家人也要连坐。为了一己私欲,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这种人即便当官,也当不成好官。你有何自信,认为你当巡抚便能清正廉洁,奉公守法?”杜烟岚微微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地上的人,眼里无一活物。
“满口替天行道,可你又做了什么功绩?心性邪妄,胆大包天,即便你此刻死去,也是罪有应得。”乱世用重典,如今这个王朝的律法十分严苛,稍不留神就会人头落地。
即便阿娇偷盗未遂,但其心可诛。杜烟岚是个好脾气,通情达理,可对犯罪之人,不会手下留情。
“等等,你杀我就行,别杀无辜。这里除了我爹,没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偷你的官印,是我的主意,没有同伙。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随你便,请你不要告诉我爹,也不要把这件事告发到衙门。”阿娇这时也豁出去了,狰狞着脸,硬声硬气的承担所有后果,倒有了男子气概。他说道珠珠她们,眼里不乏同情,低声下气的求着。
“客栈要是被封,这里的女人会被那些狗官欺负,那又是生不如死的生活,她们都是苦命的女人,为生存而竭尽全力,没有尊严,没有希望。你何必赶尽杀绝?今晚上我跟珠珠打赌,说是证明女人的魅力,她真以为我是瞧上你了,所以才下迷药捷足先登,图一时痛快。那也只是迷奸。”虽说迷奸也上不得台面,但是珠珠单纯只是图色并未想过害命。阿娇快死之际,还在为同伴开罪说情。
听到她们的赌约,杜烟岚攥紧了拳头,眉眼冷淡,目光转了开去。这些女人放浪形骸,不知廉耻,连迷奸的事也做得出来。
“我这是微服暗访,不想惊扰周边官吏。此来安徽也是查办案子,考核官吏政绩,体察民情。若是此事闹大,必然打草惊蛇,恐怕那些贪官会因此销毁犯罪证据。故而我不会去府衙告发你,你偷盗未遂,这件事便按下。回到京城,我会把此事告知皇上。到时如何治罪,且看天子。”杜烟岚在客厅里踱步,神态悠然,不是咄咄逼人的凛凛之色,通体温润,让人捉摸不透。
“你还是现在杀了我,早晚都要死,干脆死的痛快点。”听她还是要告知皇帝,阿娇自知必输无疑,立马拿起了匕首打算自我了断。
“你好死不死,非要自寻死路,我言尽于此,请便。”杜烟岚也不阻拦,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话里有些微的嘲讽,立马刺激到了阿娇。
要是这样死了,肯定被杜烟岚小瞧了去。阿娇拿着匕首,想要扎自己的动作又迟疑了。
“皇上以孝道出名,通情达理,你若是洗心革面,诚心改过,我会在皇上面前替你说情。若你为百姓做些好事攒功绩,皇上一高兴不仅赦免了你的罪过,也许还能给你个官做。”杜烟岚此刻走到了窗台边,看着升到中天的月亮,毫不防备背对着阿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