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小姐,心性豁达,自信飞扬,言论也是不同寻常。你方才与我说的那些处世之道,是寻常道。我是卑微民女,无权无势,你是富家小姐,衣食无忧,我们出身不同,所面对的困境也不同,彼此的观念自然不同。可说真话,小姐所说的那套规则并不合适我这等无家可归无依无靠的穷苦女子。”晏君在与严嫣交谈的时候,神情自然,话语流利,颇为健谈。
“这个世道讲究门当户对,没有身份背景的女人想要借着婚姻突破阶级,是痴人说梦。我所见过的穷苦女子,嫁人之后,每日鸡零狗碎,家长里短,有些自认美貌不甘认命的姑娘坐上富人的马车,想要寻求好生活,但是,结局要么被主人糟践致死,要么流落风尘。她们无论多努力,也只是从一个泥坑跳到另一个泥坑。穷人的性命在权贵眼里犹如草芥。”晏君说得婉转,表示了其内心不服世道规则,什么迎奉男人讨好献媚?她若是当真妥协命运,就等于死了。
那毕竟是富家小姐从未吃过苦,即便再有思想,也无法设身处地的为穷人着想。贵族女人背后依靠着父权,寻常男人不敢造次,贵族男人也得给几分面子。严嫣可以任性,可以义正言辞的为弱者伸张正义,而穷苦女人只是被各种规则玩弄。
“我这是告诉你聪明女人的处世之道,男人可以吃软饭为何女人不能攀附权贵?人性就是自私冷漠势力,又不是救世济民的神仙,要什么节操?尊严是自己给自己的,只要你出身贫贱无权无势,再如何洁身自好,在别人眼里只是假清高。”严嫣有些急,本是一片好心,不想对方并不领受,于是也不去追杜烟岚,苦口婆心的说道:
“我是为了你好,今天你被童自大父子欺负,我是于心不忍才出面替你抱不平。可是万一我不在场,你岂不是要白白冤死?以你的姿色可以过得比一般人要好,何必在这个泥潭里待着?任何事都有风险,试试才知道能不能成功。万一你有气运在身,就成了真凤凰了。”
晏君抿着唇,轻垂在首,看似低眉顺眼,眼角眉梢都是向下,神色仍旧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孤傲。不是穷人都是唯利是图,爱占便宜,毫无道德廉耻心,也不是所有女子都想依附他人,牺牲奉献。
“做穷人是吃苦,可依附他人也是受气。既然人生不是吃苦就是受气,我宁可吃苦。”晏君轻声细语道:“我很感谢小姐方才的仗义执言,可你的想法主见,与我非是同道。”
看来严嫣还真是白费了口舌,不由又气又无奈,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就不想做一回女主角?我要是长你这样,才不会混成这种地步。”白瞎了颜值。要我是美女,追我的男人都排队了,活得那么累做甚?有吃有喝,衣食无忧,一辈子就过去了。严嫣不能理解晏君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严小姐今年芳龄几何?”晏君岔开了话题,不说这些不知所谓的原则。
“十八,外加几个月。”严嫣脸色有点黑。不知为何,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子激起了她心底苏醒过来的胜负欲。
“那我年长你两岁。”晏君微笑道。她虽是比严嫣年长,可外表看着青涩,就像无辜单纯的小妹妹,让人想要保护。
严嫣看她那双柔情婉约的含露目,也不禁被迷住了,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摇摇头回过神,哼哼说道:“你不喜欢依附男人是吧!”
晏君轻轻点头,笑而不语。
“好,看你有骨气,我就交你这个朋友。但是有前提,不许抢我的男人。”严嫣笑容灿烂,伸手拉住了晏君的手,下意识的摸着那滑润冰凉的肌肤。
“你真喜欢男人?”晏君抬起眼帘瞧着她,眼波流转,害羞带怯。
“那当然咯!”喜欢归喜欢,还是盘算的。严嫣一路紧追不舍,不是犯花痴还能是偷癖症发作么?
“喜欢杜公子的人很多。”晏君转过头看着十几丈开外的杜烟岚,好心提醒。
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远眺,眼前是蔚蓝色的水面,天水交接,一望无垠。今晚的月亮很圆,银辉照亮了整个河面,背衬着灰蓝色的夜幕底,比起白昼多了宁静深邃。
“那位严小姐赖赖唧唧可真会说,你都听到她说了什么?”顾朝颜抬脚跨在城墙凹处,把手拍在大腿上,意兴阑珊的看着底下此起彼伏的潮水。
所谓月有阴晴圆缺,水有潮起潮落。这世间万事万物不也如潮汐般变化莫测。
“我什么也听不懂。她说什么与我何干?”那双朦胧的眉眼如烟云笼罩,深藏不露。
“她叽里呱啦的说废话,看着很有思想。可是换汤不换药,跟她幼稚的把戏一样,不伦不类。道理大家都知道,可大多数人做起事来狗屁不通,这不是丢人现眼,自打嘴巴?有本事别光说,去掉个金龟婿给大家瞧瞧。”顾朝颜没好气的说道。对横插一脚的严嫣分外讨厌。
“你又何必生气?她是无关紧要的外人。”杜烟岚淡淡劝道。
“本是不生气,之前她出尽洋相用尽花招套路,我当未看到。可她要利用你达到人生巅峰。不愧是商人世家子弟,把真情称斤论两卖。她那套享乐主义的理论,是在侮辱你的人格。谁要是中了她圈套,只能说是眼瞎没脑子。”顾朝颜最不能忍受这种堕落风气,看不惯好吃懒做的家伙利用人性的弱点不思进取,不惜降格以求媚权媚男,助纣为虐还败坏女人的节操。
一个傻叉花痴小姐,用她唯利是图的理论带坏别人,其罪难饶。
“她说她的,听或者不听,是我们的自由。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个不同价值观的人相处,委实不太好受,故而更要彼此宽容与尊重。你我不求人办事,无需在乎别人的观念。”杜烟岚极少会求人办事,多数人求她办事。从小到大,她似乎从未真正的为某个人动怒过,平时顾朝颜爱逗她玩,也顶多惹小葫芦不高兴。
从未见过杜烟岚真正翻脸的样子,但是无人敢试探。
“哼哼。”顾朝颜看着此刻禁欲忧郁的小葫芦,脑子里想的是小团子在床上主动脱衣温柔似水的诱惑。不禁心头荡漾,故意佯装生气,掩饰龌龊思想。
“晏君柔弱,却是坚韧。”杜烟岚默默观察着晏君的反应,果然对方不出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