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不妙醋葫芦又倒了,满屋子都是酸味。
“这是云岫姑娘送我的。”孟婆把小兔藏在身后,老实交待。
“她不要的东西,你就捡回来放床上?”顾朝颜把鸡毛掸子往桌子上拍下,恶狠狠的警告道:“赶紧还给她。我不是告诉过你,小兔崽子骑我头上作威作福,你还带回来气我。”她跟这兔崽子势不两立。
“你不喜欢,可以不理她,我喜欢,我养她。”孟婆不以为然,转身把小兔拢在袖子里,正要出门。
很快身后的人急了,“你衣服都没穿好,给我回来。”顾朝颜软了语气,上来扒拉着房间前那个衣衫松散的女子。
“你这个祖宗!气死我了!”顾朝颜龇牙咧嘴,忍着怒火,随后仰头,双臂环胸,神色傲娇的撇嘴,“我答应你,让这兔崽子留下。等你哪天玩腻了,再送回去。”
算了,何必为了只兔子吵得不可开交。
“你太凶,月月被你吓醒了。以后请你对她和善点。”孟婆抚摸怀里乖顺的兔子,对顾朝颜提着要求。
“我还没提出条件,你倒是张口就来。好,我跟这兔崽子过去的旧账一笔勾销,以后各过各的,它不来惹我,我就对它客气些。”顾朝颜大人有大量,甩着胸前的长发,爽快答应。
“但是,”她立马变脸,疾言厉色的警告道:“你要是再让它上我们的床榻,我不会原谅它。”
哼!窝在孟婆怀里的槐序娇哼一声。
“为何?”孟婆有个理由。
“兔子是直肠动物,憋不住屎尿,能吃能拉。我的床又不是兔子窝,也不是它的保姆,伺候它吃喝拉撒。”让这兔崽子接近杜烟岚,已经是顾朝颜最大让步。还想让它上榻挤在她们中间睡觉,真是大白天做大梦。说好约定,她懒洋洋的转身,打算去叠被子。
“那我陪它睡,打地铺也行。”门口那边的人又倔犟的说道。
这下醋葫芦又炸了,被气笑了,转过身用力鼓掌道:“很好,你跟这兔崽子认识几日,情意深厚,真让人感动。”于是,她把屏风上的衣服扯下来往孟婆身上抛掷。
啪!重重的关门声,传响上天。开船的船夫也是吃惊,闻到了火药味。
杜家家仆出来看情况,便见到自家的公子正抱着只兔崽子站在房门口。在出门前孟婆已经穿好了衣袍,随后被顾朝颜推出了房间。
“这女人的心眼子真小,多大事啊。杜烟岚怎么受得了的?”槐序在孟婆怀里吐槽了起来,气鼓鼓的腮帮圆成了包子。
“王八看绿豆,对土眼了。”孟婆笑道。这杜烟岚就像千年乌龟温吞内敛,配顾朝颜这绿豆大小的心眼子,甚为绝配。
“姐姐,杜烟岚此刻去哪儿了啊?”槐序好奇。
便见孟婆转身朝船头走去,淡淡吟诵道:“渺渺楚天阔,秋水去无穷。两淮不辨牛马,轻浪舞回风。”她抱着槐序站在船板上,此刻天高云朗,河面上的白雾尚未消散,可隐约可前方一座千年古城。
萧瑟秋风中,隐隐传来一阵晨钟声。
濠州钟离县笠乾寺里,有位老和尚在钟楼上撞钟。
淮河濠州在五代时又名凤阳。属淮河中游南岸,东与明光市、南与定远县毗连,西部、西北部与淮南市、蚌埠市接壤,北濒淮河与五河县相望。濠州地形呈南高北低,南岸丘阜之地,旱地、洼地、岩阤之地皆有。
濠州道观、寺庙盛多,方圆百里处随处可见寺庙田地。庙里僧生日日放斋,救济过路的流民乞丐。
天光四射,躺在岸边的孙善香醒来了,睁开眼,脑子还有些胀痛。她想不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在河岸浅滩?
不对。脑海里白光一闪,想到那个落入淝河的瘦弱身影。孙善香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心急如焚。杜烟岚怎可有差池?孙太傅还等着这位巡抚使翻案洗冤。
“杜……”孙善香张口叫唤,可转身之际,眼风撇到不远处的紫衫公子,欣喜若狂立马跑过去。
“公子?”她伸出食指放在杜烟岚的鼻下探息。那若有似无的呼吸,让她高悬的心放了下来。
“还好,只是睡着了。”她们真是幸运,落入淝水都能相安无事。孙善香莞尔一笑,看着那张安然熟睡的脸,并未有昏迷的苍白无力。于是,伸手去抚摸对方的腹部看看那里可有腹胀。
如今的河水不干净,万一误喝会闹肚子。杜烟岚这娇贵身子,那受得了如此折腾?
当手摁到那软软的肚子,孙善香发觉哪里不对劲。这手感好软,看来杜烟岚平时吃得好长得颇为圆润。但是摸起来总是古怪,有着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此刻杜烟岚身上的衣服半湿半干,头发上的玉冠被水冲走了,一头浓密的长发贴着脸颊胸口与后背,形容狼狈。虽说成了落汤鸡,这颗脑袋仍旧绝美,说不出的雍容尔雅。
“你怎么还不醒?”孙善香把她抱了起来,走上了浅滩后面的河堤。这样的动静都吵不醒怀里的人。
河堤上是一条粗糙的石子路,也不是什么青石板。这里的工程做得很不体面,河堤里填充的都是土和沙,人站在上面会感觉身体会微微晃动。孙善香心知这里的官吏八成吞没了朝廷拨下的赈灾银,用劣质的沙石滥竽充数敷衍了事。
这河堤状况该让杜烟岚亲眼目睹,知道那些贪官污吏贪赃枉法阳奉阴违。孙善香又想要叫醒她,可怀里的人主动贴上来像只黏人的小猫。
这下把情窦初开的孙善香惹得满面羞红,心跳加快。也不知杜烟岚在做什么美梦,居然恋恋不舍,唇角还噙着笑容。
这个阴郁沉闷的贵公子,在人前最多是微笑着,温和的说话,看着平易近人,温文尔雅,但是谁也吃不住此人的脾性。到底杜烟岚在想什么?孙善香迷惑了。
她们这是在哪儿呢?又要如何与顾朝颜会合?好多事要与杜烟岚商量,怎么人还不醒来?
在孙善香不安又无奈的等待,怀里的人仍旧沉浸在美梦之中。
烟云朦胧的山上,有一座道观。道观的正殿露台处,可见天边的云霞。雪松之下坐在位皓首苍颜的老道长,正坐在石桌旁品茶。
那雪松叶茂根深树壮,少说也有千年之寿。晨霞映照下,这一方之地与世隔绝,飘渺如仙境。
“人间香火云雾,道君可生喜欢?”道长兀自发笑,不知在与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