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留。顾全大局,大人不能杀他,不然百姓会暴乱。咱们衙门这区区数十人根本压不住城里一万多人。敌众我寡,识时务者为俊杰。”师爷捋着须说道。
“放他走?那我在这里做的坏事,他门儿清,回头就会找我算账。”苟琯六神无主,想来想去,留也不是,放也不是。
“当然留不得,他知道大人所有的罪行。如今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大人想要杀人灭口,不能明来。”师爷思忖了会,眯着三角眼露出抹奸邪的笑容。
“夫子有什么主意了?”看他笑得如此奸诈,有恃无恐,苟琯踏实了许多,期盼的问道。
“贪官污吏又不止我们这里一处,他把天下的贪官污吏都数落了通。小小一个知县奈何不了他,可我们上头也有靠山。须得把祸水引到上面的人,他们会比大人还要着急。到时候不必大人出手,那些大贪官大奸臣都恨不得把这清高的钦差捏死。”师爷阴险的笑着。
光线昏暗的后衙议事厅,苟琯脸色转变了几个度,青红紫白最后又露出狂喜之色,“好,我这就修书一封通知杨大人他们,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他们处置。”
于是,苟琯命人把杜烟岚与孙善香从班房里放了出来。此事不做追究,要是有人击鼓鸣冤,再不受理。
果然如杜烟岚所说那般,不过半日她们便得了自由。
“这事就这样过去了么?苟琯还是逍遥法外。”孙善香皱着鼻子,盯着衙门看了好久,对这些狗官深恶痛绝。
“官啊官啊。”杜烟岚叹息两声,负手而走。头也不回,对这杂乱无章的地方,眼都不带看。
“你为何不亮明身份,把狗官惩处了?”孙善香心里压着块石头,觉得此事这样不了了之,做得不地道。
“杀一个贪官,还会有第二个。苟琯走了,新上任的官就一定清廉自洁么?滁州刺史韩詹也是图功名利禄,四处送礼巴结。做官的能有良心,无稽之谈。只是他们这些贪,贪得尚为高明,不易察觉,民愤微弱。有些巨贪大奸是敲骨吸髓,把百姓剥皮抽筋,那才是人人得而诛之。”杜烟岚早知官场黑暗,对这些贪官污吏更多的是平常心态,不会动气。
“欸,天下乌鸦,一般黑。你说的很对,做官的要有良心狗都不吃屎。朝廷腐败,祸害百姓,天下动乱。难道你也坐视不管?我看你上午骂那些官差振振有词,大义凛然,还以为你也痛恨他们,欲杀之而后快。没想到你竟然放过他们。他们虽然是小贪,可是妄杀无辜,也是该死。你别忘了,他们想杀你呢!”这都忍得了,忍者神龟么?孙善香鼓鼓腮帮子,心有不满。
“我那样做,是不想鹿大侠与宋兄弟出来自投罗网,故而混淆视听,煽动百姓弄乱场面,这样打破了苟琯的计划。其实苟琯贪婪胆小,不至于明目张胆,他身边的师爷是个狗头军师,一直给他出谋划策。”杜烟岚边走边说,带着孙善香进入了一家客栈,在门口处意味深长的说道:“官府把我们放了,一为平息百姓怒气,二是甩锅,祸水东引。他们想杀我的心,不亚于你想杀他们的心。”
她说完后,便进了大堂,登记了两间房,随后对孙善香招手,“别想太多,我自有安排。先去房间沐浴更衣,把身面弄干净。等鹿大侠与宋兄弟过来会合,我们继续上路。”
这一路果然是一波三折,如重阳真人的那支卦签所示,好事多磨,贵人相助。孙善香趴在浴桶沿上,神思不属,想着昨夜杜烟岚在牢房里的温柔照料,心口像融化了般满是漪漪春水。那音容笑貌都在勾魂摄魄,引得同为女子的她也是芳心乱动。
“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孙善香兀自感慨,困惑又纠结,想知道自己在杜烟岚心中的分量,又怕满心期许反而得到失望的答案。
泡在浴桶里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时辰,水都凉了。她才发觉过来,急忙起身。此刻房门被敲响,外面的声音清雅华贵,如金声玉振,正是杜烟岚来了。
“我马上好了,等等。”孙善香急忙穿上衣服,跑去开门。
杜烟岚拿着几瓶药膏,在门口等候。
“你替我挨了官差的打,昨天的伤还未好,又添新伤。这是云南白药,化瘀止痛。”杜烟岚过意不去,关心她身上的伤势,便来弥补过失。
“你还知道我替你挨打。”孙善香看小葫芦那清纯的表情,哪有平时的从容淡定,不由暗自雀跃开心,故意做出伤势严重的模样,佯装委屈道:“我伤都在背后,须得有人给我上药。还是你来吧。”
杜烟岚想了想,“我让老板娘给你上药。昨天在牢房,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事急从权,可眼下我们出来,须得防守男女之别。”
什么男女之别,你柔弱小女子,整天女扮男装,入戏太深了,真把自己当男人了。孙善香不想揭穿她这拙劣的借口,气呼呼道:“什么今时不同往日,你做过的事难道就能磨灭了?你昨天对我动手动脚,也是坏了我的清白。现在口口声声说着为我名节着想,我看你是欲盖弥彰。”岂能这样白白吃亏,这小葫芦吃了豆腐还不认账,她绝不放过。
“你,”杜烟岚无话可说,要是狡辩,便成了爱做表面文章的伪君子。
“你什么你?女人的名节不是让男人来定义的。我是怎么样的人,自己清楚。不是别人说了算,他们说我不守妇道,厚颜无耻,我也不在乎。在我落魄的时候,那些站在道德标杆上的正人君子也不见为我伸张正义,主持公道。凭什么我要活在这些卫道士的眼里,得到贞节牌坊很了不起么?我不稀罕!”孙善香气鼓鼓的说道,双手扒拉着杜烟岚的胳膊把人拖进了房间,呯的关上房门。
“你怎么关上房门。”杜烟岚呐呐说道。
“让人误会又怎样?我又不是考研考博,平民女子,跑江湖打酱油,逍遥法外的狂徒,谁能管我?”孙善香哼哼笑着,凑到她面前,踮起脚尖,做了个鬼脸,一举一动无不透着娇俏,即便那张乔装的脸容也难掩灵气。
“那你把衣服脱了。”杜烟岚无奈的说道,按着她坐在凳子上。
少女的头发仍旧湿漉漉的,内衫沾着水滴,紧贴着肌肤,勾勒出少女柔美的线条。刚沐浴过后,身上留着皂角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