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城,靖海商行。
商行的热闹一如既往,当聂尘走进大门时,除了门房小海略显意外的用眼神不住打量以外,其他的跟平常一般无二。
偌大的厅房中,各路掌柜端坐方桌前,与八方来客聊着生意、谈着价钱,精明的算盘声此起彼落;伙计们忙里忙外,扛着货包麻袋进进出出,有熟悉的,见面道一声好,仿佛几天没有出现的聂尘突然现身并不出奇,他就像空气飘荡的灰尘,有或者无都对大伙没有妨碍。
人情味就如同海风里的咸味,一吹就散。
“东家在后头等你。”翁掌柜带着聂尘和郑一官兄弟,径直沿着回廊奔后院。
聂尘和翁掌柜是在香山县街头碰面的,几天不见,这个本就消瘦的老头又瘦了几分,眼角皱纹深得可以容下一根指头。
靖海商行中,若论感情,聂尘对翁掌柜是很深的,扑克脸的老头看上去冷若冰霜,其实内心如火,跟在他身边挨骂难免,但却能得到真心对待,他如果认定了你是个值得结交的人,待你定然亲如兄弟袍泽。
也许这就是军人作风吧,聂尘想。
“这些日子,多谢掌柜奔劳。”一见面,聂尘先拱手道歉:“小子鲁莽,给掌柜添麻烦了。”
翁掌柜大手一挥,然后抱住聂尘的肩头上上下下的看了个遍,凝色道:“不说其他的,人没事就好!”
语气亲切自然,毫不虚情假意,一听就是发自肺腑。
聂尘心中一暖,几天来的苦楚瞬间烟消云散,这股暖意,一直持续到靖海商行的后院,见了黄程,才逐渐淡去。
商行东家黄程坐在内院堂屋里,稳如磐石。
翁掌柜上前,把县衙里发生的一切,细细的说了一遍。
黄程听着,眉头时紧时展,当翁掌柜说到这出官司最后是靠聂尘自己想出的法子化解时,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才露出惊讶的色彩。
他看着聂尘,肃容问道:“好、好、好,果然机智多谋,我没有看错。”
夸了一句,话锋立刻转了一转:“不过还需吸取教训,年轻人气盛凌人,可以理解,不过凡事要前后多思量,多想想,为了一时快活而逞强斗狠,却是不该的。这回被别人算计,侥幸平安脱身,算我们运气好,若是运气差点,岂不是害了自己、害了商行?”
聂尘等人愣住了,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回答。
只听黄程继续说道:“行商之道,以大局为重,赚钱才是第一位的,你在牢里也吃了苦头,我也不罚你了。疏通关系花了不少银子,就记在你账上,从工钱里扣。你们都记着,下回再碰上这类事情,要忍得气,不过是被数落几句,又有什么?钱还不是我们赚了,只要商行无碍,什么事都可以忍的。”
聂尘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听黄程的意思,这回仿佛是自己做错了一样,我可是在帮着东家维护靖海商行的利益啊。
这分明是打人时叫你上,坐牢时也叫你上吗?
他心中骂着mmp,脸上却毫无波澜,抬起头时,已经满是唯唯诺诺。
“东家说的是,这回都是我的错,给东家添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