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眼前的人变换了容貌声音,但沈颂鹤还是有着一种直觉。
或许,无论师兄变成什么样子,他应当都能认得出来。
看着低垂着头站在一堆尸首当中的风时,沈颂鹤仿若亲身体验到了那一股窒息。
他一步步的走上前去,看见了那乌发下的眉眼,陌生的。
“师……兄……”沈颂鹤哑着声音低低叫了一声,多日以来的奔波的疲惫,以及彻夜难眠的憔悴堆积在脸上。
被叫的人终于有了反应,缓缓抬起了头。
一瞬间,连眼神都是陌生的。
再也不是他记忆中,那个满眼含笑的师兄了。
沈颂鹤喉间一哽,很想抬手,将眼前的人拥进怀里,但对方却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一般,轻轻的向后退了一步。
沈颂鹤身后,追过来的邱长洲打量了一眼风时,轻笑问:“这位道友,可否告知我等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照理说,此战我方不该全军覆灭才是……”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并不轻松,只是维持着最礼貌的笑容。
风时闻言,抿抿唇,语气麻木的将事情概括了一遍。
一语落,周围一片沉默。
片刻后,才有人打破这令人压抑的氛围,问的却是:“那为何独独你一人活了下来?”
问话的年轻弟子或许并没有恶意,却引起了众人的疑心。
风时沉默着,也在心中问自己:是啊……为什么是自己?
为什么,偏偏是他……
眼见着这些人越说越不可理喻,沈颂鹤冷冷反驳道:“若不是你我支援太晚,或许能活更多人。”
他这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叫在场的人都能听清。
讨论声戛然而止。
一些人是愧疚,一些人则是因为畏惧。
邱长洲见状,也忙道:“快快快,都别愣着了,还有这么道友的尸首等着你我收敛,如今形势,疑心是大忌,都少说些吧。”
他这句话,无疑是给了众人台阶下,于是大家都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四散离开了。
风时无所谓他们议论什么,转身缓步离开原地。
之前他跟在邱长洲和许檐身边,所以邱长洲也算认识他,才会护着。
至于沈颂鹤,风时觉得他应该有些认出自己了。
果然,他刚走了几步,便发觉身后有人跟了上来。
沈颂鹤未说话,但他并不是会随便跟着别人走的人。
风时在心底叹了口气,顿步侧身。
“你不要跟着我。”
沈颂鹤听着他冷硬的声线,一愣,唤道:“师兄…”
风时打断他:“你认错了,我只是崇山宗一个普通弟子,并不足以被称作师兄。”
沈颂鹤面上神情复杂,抬手想握住风时的手腕,却不想被躲开了。
风时暂时还不想暴露身份,因为想尽量减少沈颂鹤的难过。
沈颂鹤现在应该只是怀疑他就是柳忆本人,他只要表现的与“柳忆”完全不相同,应该就能打消对方的疑虑。
然而他没想到,沈颂鹤并不只是怀疑,而是确信。
“师兄为何不愿认我?”
“你突然离开,是之前答应我的……都不做数了吗?”
风时听到他略带哭腔的声音,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抬眼看去。
沈颂鹤红了眼,里面的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来,浇灌眼尾的红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