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水市在冬至当天迎来了今年的第一波冷空气,气温直逼零摄氏度,不停不歇的雨,早晨更是下起了冰雹。
窗外天寒地冻,一夜入冬。
林初翻出一件高中时期的羽绒服,再普通不过的黑色短款,轻薄保暖,又从鞋箱翻出一双雪地靴。
出门前不忘带上长柄雨伞,祭拜用的水果物品和鲜花,全部放在一个大防水袋里。
她就打算这么轻装上路。
一走出屋子,寒风凛冽,她下公共楼梯时,穿堂风呼啸而过,打得她脸颊和耳朵生疼。
林初天蒙蒙亮就起了,天气恶劣,家属楼一片寂静无声,这会儿她一个熟人也没遇上。
走到院子才发现,下的是雨夹雪,一粒一粒的小冰碴从头顶掉落下来,掉在身上还挺疼的。
她刚想把羽绒服上的帽子戴上,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大树底下停着一辆漆黑的轿车,车顶和挡风玻璃窗前落了好些叶子。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对这辆车并不陌生。
林初鬼使神差走上前,一颗心沉甸甸的,以至于脚步都不由放慢了,像是要在这几步之遥里,理清楚一些困扰自己许久的事情。
原来他真的风雨兼程连夜赶来。
有什么在林初心头喷涌而出,她必须得承认,她先前刻意忽略的东西,在当时当下,原原本本呈现在她眼前。
她不能再视而不见,更无法自欺欺人。
未等林初伸手轻敲车窗,车窗自动降了下来。
来人生着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天生的好皮囊,骨相绝佳,眉眼隽永,各个角度观赏都无死角。
有的人就是得老天偏爱眷顾,给了他高不可攀的家世,同时附赠羡慕不来的好颜。
谈知义便是,占尽先天优势。
等不及林初表达诧异或问候或其他什么,谈知义推门下车,不由分说接过林初手中的伞撑开,又接过她手中的防水袋。
雨伞朝她一方倾斜,小心翼翼将她护送到副驾驶座,动作极致温柔,嘴上却揶揄:“那么大的雨,傻愣着做什么。”
他根本不需要林初的回应,轻轻关上门,杜绝了她开口的机会。
谈知义将伞和防水袋放到后座,重新回到驾驶座时,林初收起最初时候看见他时的那种天旋地转的感受,强迫自己平静开口:“你开了很久的车,在车里坐到天亮,先去镇上的酒店休息一下吧。”
假若谈知义觉得这话是对他的关心,那他迟钝得如生锈了的刀子,他听得出来,她在支开他。
“我对节日并不十分敏感。”谈知义的心拔凉拔凉,但他根本不会表现出分毫,为了引起不必要的争端,他甚至不遗余力解释:“如果你在为我第一时间忘记今天是冬至,没有主动记得今天答应要陪你一起来看爸爸,我向你道歉。”
怕林初以为他不够诚意,加重语气道:“林初,我很郑重地向你道歉。”
听他这么说,林初很难受。
她想不清楚,是什么让一个惯于高高在上的男人走下神坛,甘愿屈身,弯了脊背,对什么也不是的她俯首称臣。
她起初想在谈知义身上寻得尊重,现在有了。
她明确跟谈知义表示过,他要想让这段感情继续走下去,不能只是维持现状,他必须要以娶她为前提来做为交往的代价,他说那就结婚。
以及这一分一秒,她看见谈知义长途跋涉来到她的家乡,一双清亮有神的眼睛定定望着她,她的眼睛却慢慢暗了下去。
因为她要说的话,有些无情,比车窗外的冰雨还要冷上千百倍。
“能不能,等下次机会再一起去看我爸爸。”说时,她率先将视线移开了他专注的目光。
林初知道,他等的不是这么一句遗憾里含着伪善的问询,是她可有可无的原谅。
气氛降至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