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印星喝下消食水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似乎又回到了最后两年全身瘫痪的日子。
那时候他只有眼睛是可以动的,四肢没有知觉,屋里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厮在伺候着。
父亲母亲身边的人每隔几天会来看一眼,听见他还活着又失望地走了。
那段日子是他短短十八年里最孤寂,最无望的日子。
他恨不得立刻死去,又不甘心立刻死去,让那些盼着他死的人如意。
病痛不仅折磨着他的身体,还消耗着他的意志,他连看书都做不到,只能等着别人坐在床边给他读。
之前他最熟悉的文字,变得十分陌生,他发现自己理解不了文字的意思,脑子开始变得混沌。
渐渐的,他开始不定期的昏迷,有时候是一天,或者两天,后来变成三四天,最后大段大段的时间他都在昏睡状态下。
吃喝变成了最大的问题。
他吃不进去食物,身体逐渐消瘦,变得骨瘦如柴,皮肤松松垮垮的挂在骨头上,整个人变成了最恶心的魔鬼。
连一直伺候他的小厮最后都不敢正眼瞧他。
十八岁生辰一过,他就坚持不住,闭上眼死了。
他梦见刚发病那几年,奶娘会每次在自己发脾气的时候煮一碗好喝的牛肉粥,哄着自己吃下。
或者做好吃的糕点,在每次吃完药的时候塞一块给他。
后来奶娘离开了,至于为什么会离开,好像是说她要回去嫁人。
奶娘走之前说会经常回来看他,可他一直等啊等,等了好几年她再没回来过一次。
后来出行都要坐轮椅,身边伺候的人越来越少,院子里只留下几个洒扫的婆子。
再没有人会哄着他吃粥,也没有人给他准备点心哄他开心。
母亲开始时倒是会经常来他院子里看望,可生了弟弟之后,母亲来得次数就越来越少。
后来干脆只派丫鬟过来问候两声。
沈印星早就没有了刚生病之时,还会对家人抱有期望,他只是冷漠地看着周围的变化。
无喜无悲,就像那次端午的时候坐在包厢里,外面是锣鼓喧天,隔壁是家人的欢声笑语,而他就像世间孤独的行者,和谁都没有关系。
他在梦里还看见了一个和陈晴晴一模一样的女人,牵着一个和沈大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两人有说有笑的往有光的方向走去。
他喊住他们,想问问两人是要去哪里?
两人只是看着他微笑,然后继续往光亮的方向走去。
“沈印星,你醒醒。”
他怔神间,听见有人在喊他,回头看去,身后灰蒙蒙的一片。
“沈印星。”
他眨眨眼,一片灰雾之中似乎有一道柔美的身影显现。
她笑起来颊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拥有一手好厨艺,煮得粥很好吃。
大大的杏眼明亮有神,一眨一眨的,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吸引人。
“夫人,你怎么来了?”
“来什么来,你被梦魇住了,赶紧醒过来。”
沈印星猛然睁眼,正对上一双犹如星子的眼睛。
“梦见了什么?”
陈晴晴从他头上取下一根银针,轻声问道。
“梦见了很多,我的梦里有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