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驰S500再度启程时已经快接近上午9点半了。
许朝歌偏头望向车窗外的后视镜,镜面经逢雨夜而显得水光潋滟,映出的是一排站在店铺屋檐下朝这边挥手鞠躬的托尼或者安妮老师。
结账的时候花枝招展的老板娘一面接过黑卡一面向楚子航讲述和他亲妈是有着多么深厚的奋斗情谊,说她俩当初在舞蹈团时就是老相识了,也就苏小妍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大早上一个电话把她们店门叫开。
夏弥吃着刚出炉的提拉米苏把白眼翻了又翻,小声凑到许朝歌耳朵边说可拉倒吧,明明是苏小妍金钱开路让他们纷纷折了腰,结果偏要显得自己多么放荡不羁爱自由一样。
终于车后的人影变成了微不可查的黑点各自散去,原本挺胸抬头目不斜视红唇边始终带着抹矜持微笑的苏小妍整个人蓦然垮塌下来,像条白色毛毛虫一拱一拱地挤到夏弥怀里寻求温暖。
“谁跟她是老交情,虽然当初我刚进舞蹈团只是个站在台上最边缘的伴舞,但这老女人明明也是个打下手的伙计可太看不起人了。今天我就让她看看老娘现在多风光。哼嗯哼嗯……”
夏弥一边轻抚着苏小妍的头发一边为她哼着不知名的童谣。
前座的楚子航偏头看过来,方才被特意画上了眼妆的眼睛里如同沉浮着积年不化的冰雪。
她那么在乎背后的人言和台前的风光,可无论多在乎最后都嫁给了那个男人。
她脱下漂亮的舞裙亲自把曾经在舞台上万种风情埋葬,穿行在楼道永远堆积着杂物的筒子楼中抚养着孩子慢慢长大,坐在客厅敷面膜却被没有抽油烟机的灶火熏得灰头土脸。虽然有时候她会故意把房门关得很响,大声埋怨丈夫的不争气说上他的了恶当——但最后总归是那个男人先说要离婚的。
而那个男人转身离开,把他对女人一切的爱都留在了无人的大雨深处。
比起生离死别更为让人感伤的是,也许彼此到最后都不知道他们有多爱过对方。
司机老顺自然不知道旁边的楚子航从苏小妍的话语中又联想到了什么,奔驰车在他手中开得平稳又迅捷。一路没有波澜地抵达了目的地。刚进了丽晶酒店的停车场,就有戴着黑手套一身白制服的保安前来领着奔驰驶入了停车位。
车身还没停稳,许朝歌率先开门起身并按住了想要跟着站起来的夏弥的肩膀,十指在楚子航眼前迅速打了一遍手语。楚子航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刚才结账的黑卡递给后座的夏弥示意对方拿着:“我妈有点困了,夏弥你帮忙把她送回孔雀邸吧。”
搞什么?还坐在车内的夏弥一头雾水小嘴鼓了鼓就要发火,不过考虑到正压在她大腿上的重量还是没跳起来打爆楚子航的狗头。
“怎么大早上说困就困嘛。况且就不能在酒店里开一间钟点房吗?我还挺想见识一下国外大学的面试流程呢……”夏弥发了几句牢骚。
“我妈她认床。”
夏弥张口还想说什么,但许朝歌塞到她手里的一张纸条立刻打断了她的抱怨。
上面写的是“各家都上春节款了”,于是夏弥握紧了手中的黑卡如同接受崇高任务的士兵,学着港片里的警察向许朝歌和楚子航敬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礼:“Yessir!保证完成任务!”
停车场里两人并肩看着刚停稳的奔驰又启动远去,楚子航把那瓶自己特意放上去的古龙水随手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
“她闻到这味道就犯迷糊,昨晚她看起来挺激动的大概很晚才睡,今天起的又早。我本来准备要是没什么其他异常情况的话就叫醒她的。”楚子航难得说上一段话向许朝歌解释。
正如父母喜欢见证孩子的荣光时刻并以此感到自豪,反之孩子们在取得成就时也会迫不及待地向父母分享。
“我小时候总是对此感到奇怪,后来某一天才发现原来这是那个男人最喜欢也常用的一款香水。”
许朝歌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也理解,转而将下车时从奔驰车伞洞里取出的黑伞送到了楚子航手中,自己的双手在簇新的阿玛尼西装上摸了摸没找到能把手揣进去的口袋,于是只能作罢。
“前面带路吧,来自卡塞尔学院的陌生人。”楚子航以伞尖指了指正侍立一旁的保安。
保安在话音刚落的一瞬之间浑身肌肉鼓起,额头上绽出条条如怒龙的青筋。
耳麦那边原本落针可闻的中央调度室里陡然爆发出一阵浪潮般无序的哗然。
“他们怎么察觉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