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玖的话把郭振义给问住。
“他……似乎在核查德永镇的卷宗,一直待在书房,极少出来。”
中奉大夫来到德永镇后,除了最开始协助周恒办的那起土地侵占案,之后似乎一直很少露面。
起初他还想着,好不容易来个文官,许多事情想上前请教一二,若能学到一丁半点,亦是受用终生。但交谈没几次,就出了红梅和小月刺杀周恒将军的事。
此后,郭振义就很少瞧见中奉大夫了,偶尔碰面几次,也是见他行色匆匆的,好似在办什么极要紧的案子。郭振义实在不好上前叨扰。
加上那时候有周恒在衙门坐镇,愿意放权给他,许多事情他自个儿摸索着,便也上手了,于是就更少去关注中奉大夫的动向。
听两个孩子提到这事,他恍然想起,周恒将军离开那天,他确实没见到中奉大夫上轿子。
“如此说来,这一切,是周恒将军的谋算?”
段北沉吟道:“此事不好下定论,既然京中已经传来消息,想必,若有什么动向,也很快会有风声。我们人微言轻,做不了什么,倒不如以静制动,先做好我们份内的事。”
“小北说得不错。”梁永齐赞同段北的话,点头道,“如果将军遇害是真的,京中必有异动,即便我们不去打听,消息也会很快传来。倘若一切只是将军的部署,我们耐心等着看结果便是。”
乱则容易生错,在这节骨眼上,什么都不做,反而更能看清局势,以待时机。
当然,理智分析是一回事,感性的忧虑又是一回事。
艾玖晚上翻来覆去睡不下,闭上眼满脑子是周恒惨死江河的画面,心里觉得烦,索性起身到院子里走走。
家里那窝小兔子如今被养在后院的竹林里,兔崽崽们也长大了,雪白雪白的一团在林子里蹦来跳去,甚是可爱。
艾玖抱了一只在怀里,坐到秋千上悠悠地晃着。
“姐姐也睡不着吗?”
正想着周恒的事,便听到段北的声音传来。
艾玖将兔子给放下,站起来:“夜里风冷,你出来做什么?”
“我睡不着,想出来散散心。”
段北走到秋千旁的石凳子坐下,面上有些愁绪,“我担心京中会有变动,却又不知能做些什么。”
艾玖坐回秋千里,颇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是啊,我们能做什么呢。”
姐弟俩默默坐了许久,谁也没说话。
正月里冷风如刀,到底吹得人心寒,艾玖搓了搓手掌,劝道:“回去吧,早些睡。”
段北没动,目光幽幽看向天上的明月。
“姐姐,开年会有春考,我要去参加院试,我要考取童生。”
士农工商,读书人向来地位高,想要在这乱世中安身立命,就得尽快考取功名。届时,即便碰上朝代更替,家里多一个读书人,就多一条活路。
艾玖笑着揉揉他的脑袋,“我相信你能考上的,只是也不必太着急,顺其自然就好。”
“姐姐。”
段北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实话。”
“什么事?”
“当初同意跟郭家认亲,其实……其实我是想要借着干爷爷和干爹的身份往上爬。”
虽说大燕国没有规定流民不许科考,但残酷的事实是,若无人引荐,无人作保,段北根本踏不上科举之路。
当艾玖的弟弟很好,但当郭家的孩子,才有可能出人头地。
他为自己的算计而感到羞愧。
艾玖失笑:“人都是想要往上爬的,这有什么?我自己都不敢说,当初跟郭家认亲没有私心。小北,有私心并不可怕,因为我们对干爹和干爷爷的感情是真的。没有真情,只有私心,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