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太监不敢接,只垂着头,不作声。
皇后将手中的书方放下。
“你想法子往薛家报个信儿,就说宫中有乱,皇子不安,请他们遣人往舒州去一趟。舒州有个钱家,与宫中芳兰嬷嬷是故旧之交,这个钱家,曾走出过一个男童。让他们找到这个男童,好生处理。”
说完,她往纱幔外斜睨一眼。
“悄悄的,别让任何人知道。懂吗?”
太监躬身道:“奴才遵命。”
“还有,若他们找不到这男童,不妨去问问柳太尉府中的小厮。”
“是。”
太监离开后,皇后抬手,抚了抚床幔上的坠珠。
“柔妹妹啊柔妹妹,你当真是给本宫出了好大一个难题。好在……”
皇后冷漠地笑了笑,猛地用力,将坠珠扯下来。
只听得清脆的哗啦响动,坠珠散落地面,磕碰出裂痕来。
“啊!”
许游半夜梦魇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他余惊未定坐起,喘息着,扭头,看向熟睡到细微打鼾的艾乐。
垂眸,眼里有掩不住的伤感。
他又梦见婶婆了。
梦见婶婆开心地吃下麦芽糖,忽而之间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有记忆以来,他都生活在乡下的庄子里。庄子很大,人很少,除了伺候他的一个同龄小孩外,就只有婶婆会来陪他玩。
婶婆曾经跟他说过,他身上背负着旁人无法理解的命数,不管将来到了何种境地,都得咬牙撑下去。
婶婆还说,待他长大成人,就会想办法带他去见他的父亲。
但是在见到父亲之前,他要读很多书,学很多典故,知晓很多朝堂的事。
在婶婆中毒暴毙的前一天,婶婆还满怀开心地对他说,她找到了一个很适合的夫子,以后夫子会每天到庄子里教他读书写字。
可是夫子没来,婶婆却死了。
他抱着头,感觉到万分痛苦。
从前他一直不太能明白婶婆为何总是欲言又止,为何母亲要将他从父亲身边带走,为何婶婆会经常跟他说一些他听都听不懂的话。
即便是离别的那天,婶婆对他说了那些关于他身份的话时,他也是不理解的。
真正理解,是在目睹钱家满门惨案后。
那是他第一次明白,婶婆嘴中所说的,‘旁人无法理解的命数’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是不被允许存活在这世上的人。
他慢慢攥紧了拳头,努力克制心中悲恸的情绪,翻身下床,点燃蜡烛。
然后坐在小书桌前,捧起一本书。
他不如小北哥哥聪明,他知道,他也没有小齐哥哥的七窍玲珑心。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趁如今日子安稳,快些将该背的书全背熟,该通的文意全理解透彻,将来科考时,或许能光明正大去京城,去找他的父亲。
所以,即便他考不上状元,他也一定要名列三甲,金銮殿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