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许多,他最终还是唤了这个名字,即便是假的,却也是对方唯一愿意透露的。
“我的死,其实是众望所归,你的故事里,有一个深受父亲喜爱的大哥,而我也有。
上邶,大晋,我打过十二场,十二场无一败绩,而那些战功都归属了我的父亲和大哥,而只得到了一个世子之位,只不过,随着我赢的越来越多,父亲和大哥开始忌惮我,陛下也开始猜忌我的父亲。
只有我死了,死在战场上,解了陛下之忧,又能保我父亲世代荣华,而那个世子之位,自然归属于我大哥。
所以,如今才算是最好的结局。”
他以叛逃的罪名处死,那么站在他的战功之上,吸他血嗟他肉的父亲大哥也会一并受责,从他那里得到的所有,都将一一吐出来。
洪颜泽并不是不清楚后果,而是太清楚了,所以才追了出来。
“既然你决定了这一条赴死之路,又为什么会埋伏裴昀照,任凭他偷袭陇西军营不就好了。”
“因为那时的我很蠢。”
你逃走那日,我看的信,是我母妃去世的信。”
虽然他心中早有预感,但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之时,才蓦然惊醒。
洪颜泽的目光带着些茫然,他想不通,明明都是父王的儿子,明明都是嫡子,他为何是偏心至此,他母妃的院墙落了一株秋海棠,刺目鲜红,靡艳至极,父王每每看到,总是要多留意几眼,洪颜泽望见父王抱着大哥,于秋海棠下满目怜爱。
他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爱,充斥的是满腔艳羡。
母妃说,若是做不了那个最讨喜的,便做那个最有能力的。
于是他从骑马踉跄到征战的将军,用了七年的时光,战场的血无数次扑在他的面上,刀枪剑戟的伤痕他闭眼都能分辨出。
而最后,也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洪颜泽每每回府,总是艳羡的看着那株秋海棠,而父王命人将那株秋海棠移植在自己的院内,他却自此再未多看一眼。
他艳羡的从来不是秋海棠。
那张密密麻麻的信件之中,只有一句提及了母妃的死讯,剩下的全是要求他务必要攻下易州城。
程染将火堆里的木棍捡了出来,于是燃烧的火光横在洪颜泽落寞面容上,他本就是温润不具备攻击性的长相,此时倒是有了些萧萧瑟瑟的怅惘感。
“你说了这般多,好似我再不说些真话便是太欺负人了,我不是宁二。”
“不是宁二,不是纨绔,你说的是巫,只是我有自己的名号,你可以理解为术师,我观天命,择明主而生。
洪颜泽,你有帝命。”
程染微微倾着身体,食指点上洪颜泽的眉心,冰冷冷的指尖如同碎冰一般融在肌肤之上,洪颜泽注视着程染,漠漠风雪好似全部倒映在这双沉寂的眼眸之中,他的瞳仁中映着程染细白悲悯的面容,映着燃烧的火光,一点一点深入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