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狼狈地理了理凌乱的发丝,浸泡在水里的左手,血流未止,一滴又一滴混入水中,逐渐晕染开。
鲜艳的红色被温水匀开,化成了一丝又一丝红线,让人不得不在意。
“殿下,奴才……”
“我不想听。”卫楚打断了他开口的辩解,她靠在浴池洁白的墙壁上,安静地享受着药浴,闭上眼睛,平复自己的心情。
说实话,被裴止推入池子的那一下,她十分地生气和恼怒。
水漫过身体的那刻,让她想起了囚在铁笼沉入水中窒息的痛苦,还有死亡的味道,只有那泠泠发痛的伤口提醒着她还活着。
卫楚心中计算着时间,两个时辰之后,她从浴池里走上来。
裴止连忙站起身,俯下身子,伸出手要去扶她,带着一些赔罪弥补的意味。
他的身上依旧湿漉漉的一片,衣服紧贴在肌肤上,比起她的狼狈,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可未见他眉间半分忧愁,那双本该淡然的眸子只是无辜地装着可怜。
卫楚紧盯着他,将手放入他的手心,未见他的神态有半分异样。
她加重了力道,裴止却突然承受不住了,歪倒一边,眼看要摔倒。
卫楚只好伸手将他拽回来,对上他已经润上水泽的眼睛,像林中懵懂无知的小鹿。
“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转过去。”卫楚走过去换上衣服,看到转头欲开口解释的裴止,连忙喝住了他的动作。
裴止快速地转过身去,耳朵尖难得染上几分薄红。
没有卫楚的命令,裴止不敢回头,只安静地呆在原地。忽地一阵风起,他的脑袋被一件衣服兜住。
“披上,不要让人看见你的脸。”
裴止接住衣服,不知所措。听到卫楚的吩咐,乖乖地披上衣服。
卫楚裙角的衣摆扫过略微湿润的地板,沾湿了一片衣角。裴止自然而然地蹲下身子,将那衣摆提起,惹得她回头看去。
她看着卑躬屈膝的裴止,也蹲下身子,看着他那讨好的目光,微启朱唇,“我这里,没有这种规矩。”
随后,就将那湿润的裙摆从他的手中拽出。
裴止的瞳孔微缩,愣愣地看着那绸缎从手中划过,留下浅浅的一团水渍,他的心上也被划开一道口子。
绸缎也割手。
夜晚悄然而至,万籁俱寂,只听到宫外宫人打更的声音。
月光温柔地倾洒在地上,照出她孤单影只的身影。
卫楚望着天空那一轮弯月,心中一片惆怅。
唉,她只是这华丽金笼中的一个囚徒。
他也是。
她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裴止,他这样的人,实在不应该困在这囚笼之中。
京城中的第一公子,天资聪颖,精通琴棋书画,是教书先生称赞不绝的优秀学生,是城中世家小姐的梦中情人。
每年书院的文斗武斗魁首都是第一公子,在京中也曾引起一阵热烈的讨论。
他的墨宝一幅难求,城中第一酒楼金雨楼为收集他的画作和书法作品,更是对外宣称可用第一公子的墨宝来金雨楼来消费。
可惜徐家一夜没落,徐湛的第一公子名号也在那个大火燃烧的夜晚消失殆尽,从此人们提起这个第一公子名号,眉间都是鄙夷和讥讽。
裴止走在她的身后,抬起目光,放心大胆地观察着这位令人捉摸不透的殿下。
一身白衣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凸显出来,精致的眉眼之间带着一丝慵懒。
她抬眼看来,像是与烟斜雾横的青青山色相逢,只觉泠然月色在眼前铺展,她眉眼含雪,眸子却不显霜冷,莹莹映了一池秋色,只消一眼,便叫人坠进去。
裴止也忍不住在她的眼中沉醉,不过瞬间,又清醒过来。
他见她的脚步忽然停下,正要上前将门打开,却又落了空。
卫楚毫不在意地自己拉开门,走了出去。
宫人抬头望见她身边站的人,眼中惊吓,原本平静的心都变得惊慌。
卫楚高调的声音响起,话语中有些迁怒,“本殿看这玉清池守卫不严,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呢?”
她端起宫人侍奉的茶,高高举起,在宫人害怕的目光中砸到了右边的宫人脚边,茶杯炸开,碎片溅落地满地都是。
“给本殿好好查一查!否则这玉清池也不必来了!”
“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侍奉的宫人纷纷跪下,连连磕头,只求能让她消气。他们低着头,不敢抬头望去,三殿下嚣张跋扈的传闻在此刻验证。
裴止的心微微动容,她这番举动,似乎是在帮他打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