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晚上马不停蹄地赶路,终于让徐湛在第二天就跟上了和亲的队伍。
和亲队伍那一抹鲜艳的红在那一片空旷的地方显得十分显眼,代表着北昭国的旗帜被高高扬起。
红色纱幔遮盖下的轿辇中,他望见了熟悉的身影,而那人身上如血一般鲜红的衣裙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双眼。
明明不久之前他们还在月下相逢,虽然最后不欢而散。
可如今,若不是他早有察觉,也许今天的最后一面他也赶不上。
他目标明确地驾马,直接往卫楚乘坐轿辇的方向去。
他从马上下来,想去找卫楚。只是他还没靠近,就被护送和亲的士兵团团围住。
士兵们纷纷拿出刀剑对着他,那凶狠的眼神朝着他,只要他一有异动,就会被当场制服。
他猩红的双眼,一夜未眠,即使眼睛疲累不堪,他仍然执拗地把目光放在那轿辇之中。
她曾对他说,不要做深宫中的囚徒。
可是他从未是深宫的囚徒,他只是她一个人的囚徒。
他的心不在自己的身上,而一直寄存在她的身上。
徐湛不要命地往前走着,连挡在身前锋利的刀剑都毫不在意。
士兵们也跟着动了起来,包围圈瞬间缩小了一大半。
和亲队伍突然的停下,让卫楚睁开了闭着休憩的眼睛。
感受到后方似乎发生了混乱,她刚想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一就半跪在轿辇前面,隔着层层的纱幔,她只能勉强认出那是谢一。
“谢一,发生什么事了?”清冷的声音响起,就像珠玉掉落盆中,发出悦耳的声响。
“是徐湛,想要见殿下。”
听到谢一的话,卫楚还在昏睡的神智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怎么会来?
“殿下要见他吗?”
听到卫楚久久没有说话,谢一不确定地问了一遍。
“不必见了,让他回去吧。”
卫楚下狠心地说道,她现在的首要之急是要去将那个令人憎恨的南因国国君一举斩杀,好将一直在她心中如鲠在喉的那根刺连根拔起。
徐湛对她的感情也许是因为感激,所以才一时冲动追了过来。
回去之后,他肯定会想明白的。
听了卫楚的回答,谢一就走到了后面,对还被围在其中的徐湛说,“殿下不愿见你,你回去吧。”
这句平静的话,落在徐湛的耳中,像是给他判了死刑。
她被簇拥在人群之中,而他在人群之外,就连靠近她都如此艰难。
可那又怎么样,她已经招惹他了,他绝不可能就这样让她离开。
他趁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抢过了一把刀,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引得大家一阵惊呼,士兵们被他这视死如生的气势吓得后退了几步。
那纤细白皙得有几分病弱的脖子瞬间就被无情地划开一道口子,血滴顺着刀剑流了下来。
“今日若是冒犯了殿下,徐湛便以死谢罪。”
司仪见到一直阻拦和亲队伍的徐湛,真是感到头疼,他都不明白,好好地怎么就遇上来阻拦的人。
卫楚虽然坐在轿辇中,但心里也一直在注意着后面的情况。
听到徐湛那句要以死谢罪的话,她再也不能安坐在轿辇中,她站了起来。她为他安排好了一切,他又何必执着地追上来。
见到卫楚准备下轿辇,谢一伸出手,让卫楚扶着他的手下了轿辇。
在以死相逼的情况下,徐湛才终于见到了轿辇中的卫楚。
她蒙着红纱,沐浴在光中,只看见一双冷清的美目,始终都是纯洁无瑕,不染纤尘的样子,美好地令人目眩,就像踏月而来的仙子。
而他站在不远的地方,破旧落魄的衣衫,整夜未梳洗的狼狈。
这满身的狼狈与初见的那一日是何其地相像。
“殿下,不躲了吗?”
人群外的他风轻云淡地笑着,就像得到了稀世珍宝,眼里亮晶晶的,好像发着光。
这段时间,卫楚确实一直在躲着她,一时间也不知道回答些什么了。
看着徐湛那一身狼狈破碎的衣服,心中瞬间涌上了几分酸涩。
明明也没多久不见,为何他现在一副憔悴的样子。
她就知道不能见他,果然一见他,她就忍不住地心软起来。
她站在原地,不肯再往前走。
徐湛看她停住的脚步笑得更加灿烂了,却莫名有一种破碎的悲伤。
“是我让殿下不开心了吗?所以殿下都不肯过来看看我。”
徐湛放软了语气,那副卑微认错的样子让卫楚坚硬的心一再动摇。
“殿下,不要过去!”
见卫楚的脚步似乎有迈向徐湛的意图,在一旁的司仪立马拉住了她。
“殿下,可能有诈。”
司仪防备地看着徐湛,提醒着卫楚。
“他出现在这里,显然是为了阻挡和亲,殿下不要忘了你的责任。”
卫楚的脚步又是一顿,那边徐湛看见她又停住的脚步,猛的用力,刀刃贴近脖子,伤口又深了几分。
他脖子下面的衣衫已经被缓缓流出的鲜血染红。
卫楚看着那抹颜色实在是刺的她眼睛疼,她不再犹豫,甩开了司仪的手。
“我相信他。”
说完,就往徐湛身边走去。
那些团团围住的士兵看到卫楚走过来,也缓缓地放下了刀。
终于,卫楚站在了徐湛的面前,她伸出手,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又停顿了片刻,才把刀剑从他脖颈处移开。
“不要伤害自己。”
徐湛看着关心着他的卫楚,嘴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看吧,她终究还是舍不得他。
人群里的她就像月下的影子,像春天,像晨雾,微弱,模糊而美丽,唯独抓不住。
只有当她站在面前时,她才是可以被他所触及到的。
当她缓缓向他走过来的时候,片刻间就摇动了他身心从未陷落的城池。
她是天上的仙子,却愿意为了他下来这凡间。
他是不可能会放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