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连绿春这般愚钝的人,都听出些不善的意思,噘嘴,“姑娘,他家这嬷嬷不好。”
宋姝笑,“少嚼舌根子。”
绿春不知晓她的心意,仍旧道:“既是邻家往来,当然要以诚待之。昨夜闹得那般动静,陈小郎哪里听不见?怎会安心读书到深夜?可见是扯谎。”
宋姝轻叹,“各家有各家事,许是不便开口直言,何必做个计较之人?”
到了家里,宋姝仍是拿出针线笸箩,在太阳地里坐着,教绿春配色,“这片叶子做个斜纹缎面绣,颜色要有些深浅变化才好看。”
绿春做绣活儿,花必是红的,叶必是绿的,却不知一片叶子的绿色还要配好几种色调出来。
拿着绣线比划半天,方才悟道:“这花叶虽都是一样的绿色,但照在太阳地里,见光的地方颜色浅,背光的地方颜色深,从远处看就变成不一样的深浅。”
“一片叶子能绣出三四种绿色,比单纯一种颜色更为灵动逼真。你先选定一片叶子,假设出阳光照射的方向,便可选定它的主色位置,再把相邻位置的颜色,按照更深或是更浅的颜色排列。浅色是黄绿色,深色则会是灰蓝绿色。”
绿春照她说的摆布一会儿,在鞋面上绣了三片小小的绿叶,咧开嘴笑了,“姑娘,赶明儿我也给您做双鞋。”
日暮西山,宋姝手里的飞燕书袋已做成七八个,宋明川午睡起来看到了,拿着便是一顿夸赞。
他不愿意女儿沿街叫卖,又想出个主意,“既是卖给书生的,不如就放到随缘书局代买,那里每日都有书生学子去逛。”
宋姝也说这个主意好,只不知胡店家要抽多少代买钱。
“若是省了自家功夫,让他抽个五文八文也无妨。”
宋明川捻须,便是少赚些,也不愿意女儿抛头露面做生意。
他心念一转,萌生了拿银子给她开一间小绣坊的主意,到时候雇几个绣娘做活,宋姝在店后指点手艺便是。
秦家这桩婚事闹得姝儿在平山县坏了名声,倒不如在温塘县开店,一来有外甥照拂,宵小之辈不敢扰乱;二来这里人不知晓退亲往事,又比平山富裕,可以托宋大姑给姝儿找个好人家。
主意打定,他更恨不得立刻退了秦家婚事,立时买铺置办起来。
宋姝不知老爹心中波澜,想了想,“二表兄想来与书局店家更相熟,托他去问一问。”
“让他去也好。”
宋明川想到老胡昨日给自己挑的话本子就额头直跳,没脸再去见他。
若是他问自己可看完、看的好不好,要如何作答?
晚饭不过豆腐菜心,炒鸡子,又有一碟蒸肉下饭,虽是简单,父女三人却觉得比以往心情舒畅。
饭后,宋姝倚在门框上看老爹带着宋锦宽绕着巴掌大的小院遛弯消食,又看绿春和清墨合力抬水、给各屋分派热水洗漱,各个都是笑意盈盈。
她抬眼向西墙看了几次,那边静悄悄的不闻人语,也不晓得他在做什么——
蓦然回过神儿来,啐了自己一口:姑娘家猜测一个男人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第二日早饭后,宋明川到青桐书院与郑浤会齐,一起去桃花坡郑家听消息。
郑源委托的几个帮闲果然已经回来,齐聚郑家报信。宋明川他们到的时候,正赶得上他们话毕出门,一个个攥着拳头眉开眼笑,想是得了郑源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