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个个长得跟瘦猴似的,全身没二两肉,平日无所事事,只爱惹事生非。
他们虽没胆子做些杀人放火的恶事,但个个油嘴滑舌,最爱占过往女人的口头便宜。
而龙江贵为公主,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听到这些人说得诨话,就像吞了苍蝇似的膈应。
这些人如果不赶走的话,难保哪天做下大祸事来。
“都是些有贼心没贼胆的混子,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也就收服了。”
章小林并不怀疑郑元手段和能力,能在皇宫中混得如鱼得水的,哪个不是心眼子多的人精,对付这些泼皮,简直易如反掌。
郑元笑笑,“他们不过都是些乳臭未干的小兔崽子,还用不着我出手。”
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这些人不过是想找软柿子捏捏,他只要亮明态度,雇本地人负责安保就成,自然有人会出头处理。
“那行,今天我是来收租,还有事找门子呢。”反正又不花章小林的钱,她乐得轻松。
新任门子很有职业精神,在一旁施礼道:“老爷,小的告个假。”
见郑元挥手准了,郭家侄子领着章小林往自家走去,章里正等人赶着马车随后跟上。
“东家,你看这地怎么样?”郭家侄子指着不远处一片地,颇为自得地问道。
章小林见地里才冒出的小绿叶很规整,想来是有人精心伺弄过的,便立马猜测道:“这是你家的?”
“东家果真好眼力,这是我祖上好不容易才攒下的良田,为了它,祖辈可没少流血、流汗。”
他对这片土地饱含深情,章小林挺能理解的,但她纳闷的是,好好的提这事干嘛,难道这位还想佃地种?
章小林顺着话头道:“是啊,开荒挺不容易的,我们村上今年都是坐吃山空呢,还不知道明年地里有没有收成。”
开荒实非易事,章田村幸而有大量牛马作为畜力,否则单靠村民肩扛手提,怕是累得吐血,也开不了多少荒地。
郭家侄子犹豫道:“我看章东家名下的田地不少,不知可有意再买些良田?”
章小林诧异地看着他,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良田可遇不可求啊,就算偶有出售,那也得先紧着街坊四邻,我一个外来户怕是买不到。”
好崽不卖祖遗田,好女不穿嫁时衣,卖田这种败家子行为,在大楚是要被人唾弃的。
除非主人家迁居别处,亦或是家中突遭重大变故,一般来说没人舍得卖田骨。
“章东家,这些地卖给你怎么样?”
“啥?不是,刚风有点大,我没听清,能再说一遍吗?”章小林真觉得这位郭家侄子,怕是脑壳被门夹了,佃户当上瘾了不成?
郭家侄子又重复了一遍,他不好意思道:“不过卖田的话,章东家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来听听。”章小林狠狠地心动了,只要条件不是太过分,她不介意答应下来。
郭家侄子的条件说起来很简单,田地虽然易主,但仍由原主佃租,而且保留优先赎买的权利。
章小林越听越耳熟,怎么感觉像是投献呢?
投献就是将田契挂靠在官员名下,可以借着别人的名头免税,佃户只要交规定租子就行,其他赋税一概不用操心。
“我明白了,沪江县城虽小,但肯定也有秀才、举人之类的人物,为何不将田契半卖半送出去?”
章小林虽是女户,但税是免不了的,只是相对正常户来说,朝廷稍有照顾,可以减税免役罢了。
郭家侄子若是因为少交税而把地卖掉,如此操作太得不偿失。
“投献也要看主家品性的,虽说税可以免,但是役却免不了,”他叹气道:“以前借着堂哥的名头还能免税、免役,但现在人走茶凉,我这些田反倒成了烫手山芋。”
郭家侄子的处境有些不太妙,因无人替他撑腰,他一个普通自耕农身份,要交田税、人头税,还得服徭役,当真不如当佃户自在。
尤其是最近战事吃紧,官府层层摊派下来的花样实在太多,什么过差、洒水、门包、长随等等,都得让自耕农负担。
交税的同时,还得服繁重的差役,家里少个壮劳力的情况下,地里的活计根本顾不过来。
他在佃租的这一年中,发现章小林只管收租子,啥活都没吩咐,便不由地动起小心思,想着将地契卖了,重新当起万事不管的佃户。
章小林心下合计一番,这笔买卖不亏啊,属于双赢,“卖给我也成,只是提前说好,还得种水稻,你能接受不?”
郭家侄子眉头微皱,种水稻他完全没经验,“第一次种怕是产量不高,这租金不好交啊。”
按照目前大楚佃租条约,租金大抵分两种。
一种是定额租,不管天时如何,反正一亩田给多少租子就完事,若是收成好,佃户也能收得多些,倘若遇到天灾,佃户就得卖儿卖女交租还债。
另一种便是分成租,不管收成如何,佃户按收成比例交租,通常多是交五成的租子,保证佃户饿不死就行。
但不管怎么样,双方肯定都想多收些粮食,冒然改种其他作物,万一技术不过关,或是误了农时,怕是有饿死的风险。
正是鉴于这个原因,双方之前的续约才没有谈成,如今又要种水稻,郭家侄子心里不禁打起鼓。
章小林见他神色变幻不定,便道:“放心,第一年大家都没经验,若是产量太低,我就少收租金,保证给你留足口粮。”
“那东家要交税怎么办?”
“放心吧,车到山前必有路。”章小林对此一点不担心。
郭家侄子眼看着快到家,便下定决心道:“那把租子交割后,咱们就订契。”
此时后面跟随的一溜马车已经停在门外,郭家侄子招呼着众人来到仓库,将一袋袋粮食装入车中。
“叔,你们先把粮食运回去,今晚咱们村里关上门,再好好乐一乐。”
章里正看到这么多粮食,笑得大牙都露出来,“是得全村好好聚聚,回村我就安排上。”
对于种了一辈子地的村民来说,现在到手的不是粮食,而是希望,有了粮食,大家心里才有底,不至于陷入朝不保夕的恐慌中。
“叔,先别急,我去城里找一家能到会的酒楼,咱们只要等着吃现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