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悠悠道:“我手里有一只商队正在外面跑货没回来,再加上平化的茶酒售卖,所得的银子,吃饭暂时够了,再多怕就难了。”
“辛将军可以和潘知府协商一下,不如让城中富户捐献部分,毕竟北军来了,他们也跑不掉。”龙大当家适时建议。
辛将军苦笑,“城中有些富户已经携全家出城避难,剩下的倒也慷慨解囊,只是如此银钱是小事,很多物资没法采买。”
铁器、煤炭、猛火油等等重要物资都是官营,私人还得加钱购引,加之这些物资遍布天南海北,等商队凑齐,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章小林心生一计,“合阳镇中有不少行商,不如让他们出面置办呗,就是不知道唐大朝奉还在不在?明天我去城里当铺问问。”
尤记得在合阳镇时,唐大朝奉还准备跟行商们合作,他负责提供资金,而商人们则以货或房产作抵押,趁着市场大好之时分一杯羹。
只是北军来得突然,怕是他们的计划还没实施就已经流产,却不知唐大朝奉还有没有兴趣接着干。
辛将军不知唐大朝奉是谁,如今但凡有一丝机会便要试试。
龙大当家当即道:“此事明天再说,咱们事先还得探探潘知府的口风,没有他的参与,计划根本行不通。”
辛将军心虚极了,“潘知府倒是和我们穿一条裤子,城破了他也落不得好,另外为了筹备城防物资,他还挪用了今秋的税银。”
章小林不得不佩服潘知府的勇气,别的官员是小偷小摸,费劲心思在账本上做文章,就为了贪墨些钱款。
他倒好,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喜提全家抄斩套餐,弄不好还有夷三族的赠品,看得出来他挪税银的勇气有多大,守城的决心就有多坚决。
汾城百姓有福了,没遇到像台城苟知府那样的混蛋,自己跑得倒挺快,却把全城百姓拱手送给北军。
想到这,章小林不由纳闷,到底是谁下令打开台城城门,以致于北军长驱进入,该不会就是苟知府干得吧,要不他怎么那么快就出城了?
众人很快打扫好战场,本想着露宿荒郊野外,但却不料天空不作美,竟淅淅沥沥地下起雨。
龙大当家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此处住不得了,我记得牛头山前面有一家驿站,不如就在那里落脚吧。”
山寨众兄弟立时脸色有些难看,脑海里顿时有了不好的回忆。
就连被绑住手腕的禁军都一脸不屑道:“那驿丞是个小气的,你有多少银子都不够花。”
章小林不禁低笑出声,瞧他们一脸的衰样,看得出来没少在驿丞手上吃亏,“驿丞是个会过日子的,咱们且先去把马取了。”
随后众人与小胖子作别,龙大当家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他们操练起来,国家正是用人之际,希望所有人都能团结起来,击溃来犯之敌。
小胖子拱手道:“放心吧,回头便和附近村子联系,组建乡兵义勇团。”
众人将几名受伤严重、行走不便的禁军士兵关进囚车,待在林间取了马后,便冒雨来到驿站,分别不过才短短时日,驿站更显破败,大门上还有刀劈斧砍的痕迹。
小钉子摸着砍痕惊道:“这怕是遭了贼!”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破败的驿站,里面的碗碗筷筷、桌椅板凳不少,没想到现在贼偷胆子真大,竟敢明火执杖地上门强抢。
小钉子回头得到龙大当家的示意后,抬手敲门,不过片刻,大门便开了。
驿丞披着蓑衣、举着灯笼过来,看到龙大当等人时,便想起之前似是招待过,再往后照照,发现用麻绳绑成串的禁军,吓得立马便要关上大门。
小钉子伸脚去挡,不满道:“干啥呢?雨都下大了,你不做生意啦?”
驿丞急道:“你们没有火牌,按律不能住驿站,不如诸位好汉往前走走,有一个土地庙,或可容身。”
章小林想起大道旁,是有一座土地庙,不过土地作为大楚地位最小的神仙,只掌管一村,庙也不大,肯定容不下这么多人躲雨。
她掏出钱袋在驿丞面前晃了晃,“你确定吗?”
如今驿站的风光不再,朝廷下拨的银子有限,还时不时地拖欠,若只靠有火牌的公差白吃白喝,怕是早已入不敷出,不赚点外快,还怎么生活呢?
章小林见驿丞大晚上还没睡,便知他一定是在等生意上门,毕竟白天又有哪个行商会来住店?
“呵呵……客官说笑了,这么大雨哪能把人往外推呢,咱可是厚道人。”说罢,驿丞便要抢过钱袋。
章小林都上过一回当了,立马将钱袋揣到怀里,“不急,等明儿天明雨住,再一并结帐就是。”
驿丞无奈地笑笑,拉开大门,“客官请进,只是这些军爷……不,犯人们安顿在哪里呢?”
辛将军大咧咧道:“房间不够是吧,那就拴在廊下,冻不死就行。”
小乙等人押着禁军,跟随着驿丞来到主屋廊下,将人重新捆好。
没一会儿,禁军们就感受到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再被小夜风一吹,顿时冷得打哆嗦。
有禁军大怒道:“你不过是小小驿丞,竟敢和贼人同流合污,不要脑袋了?”
官军和山贼天生对立,那是没办法,技不如人,被抓只怨自己学艺不精。
驿丞却和他们一样是吃皇粮的,属同一阵营,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嘛?
没想到驿丞的脾气比禁军还大,跳起脚来狠狠拍了他的脑袋,“上回就是你们吧,又要喝酒还要吃肉,就是不给钱。”
“我们是出公差,有兵部给的火牌!”几名禁军士兵叫起屈来。
但驿丞挖了挖耳朵,凉凉道:“你们虽有火牌,可我却没收到银子,能有粗茶淡饭供应就不错了,还想吃肉,怎么不美死你们呢?”
说完,他越想越生气,便去搜刮士兵们身上藏着的私房钱。
禁军们大惊道:“喂,你干什么?”
“干什么?把我大门砍烂了,不得赔钱吗?”驿丞的嗅觉不错,竟真从一人的裤腰带里掏出些许碎银。
“还我!那是我的钱!”遭受重大经济损失的禁军士兵气得脸红脖子粗,已经出离愤怒,这是什么世道啊!驿丞都来打劫啦!
不远处的小钉子看见他熟练的动作,不禁摸了摸下巴,叹道:“这是入错行了呀,可惜!”
也许是被气得脑子发昏,禁军士兵脱口而出,“好你个驿丞,过不了几天,我兄弟就会带着人来,把你们全都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