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烟织疑惑开口,他当初在旧朝时,便是车骑将军,圣眷浓重,不止一次出入宫廷之中。
对于整个皇宫的分布了如指掌,新皇宫与旧皇宫一切建筑都相同,唯有那一处不同。
那一处坐落在后花园深处,被高门大院深锁,朱漆大门鲜红,紧闭着仿佛不曾开启。
这么些年,新皇宫格局有所改变本来也很正常,可那一处深院,总给他一种危机感。
在他这样几乎超脱了武道宗师境界的人而言,有些如芒在背。
整个皇宫诡异寂静,周遭一切都没有变化,却令他觉得风声鹤唳。
江烟织缓缓取下背负在身后的长枪,目光警惕扫视周遭,忽而视野尽头有一丝红芒闪过,一股浮躁的情绪再心头闪过。
武人发自内心的危机意识使他强行将这股莫名情绪压制下去,但当江烟织扫视四周时,已是空无一人!
“江帆?”
“叶童?”
“方旭?”
一连呼唤数声,无论是自己儿子江帆,亦或是另外两位渠帅,都不曾有所答复。
江烟织眉头深深皱起,手中护龙枪在内力灌注之下隐隐颤抖,发出轻微金鸣之声,他的目光深深望向先前那深深宫苑处,却愕然发现,那宫苑已经不见踪迹。
“车骑将军,你在金殿顶上做什么?”
一声询问响起,略带熟悉的嗓音让江烟织不由得一愣。
他目光向下方投射去,却见阳光明媚,落在明黄华盖之上,投射下一片阴凉。
阴凉之中,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身着五爪金龙袍,头戴金冠,未着冕旒。
身旁内侍、宫娥跟了一片,方才还空空荡荡的皇宫,此刻赫然热闹繁华,正如昔日。
“神宗陛下?”
看到熟悉身影,江烟织根本不可置信,下方的龙袍男人,赫然便是昔日最为赏识他的齐神宗。
神宗生嬉宗,嬉宗时齐国乱,此时江烟织在江村隐居,后出山平乱,齐国再度一统。
嬉宗生平宗,平宗生徽宗,而今已历三世。
神宗死,至今已有整整五十年!
“不,绝不可能!”
江烟织眉头紧锁,没有为言语所动,而是紧紧盯着下方汇聚得越来越多的人。
此际,已非一人两人发现了金殿顶端的江烟织,虽然不是上朝的时间,但宫中还有后妃、侍从许多人。
此时都向着这边涌来。
“车骑将军,快快下来,朕恕你无罪。”
明黄伞盖之下,神宗向着江烟织招手道。
这一点与江烟织记忆之中的神宗完全相同,他永远是那么宽厚,从不吝啬自己对人才的恩典。
江烟织微愣,脚步缓缓向着金殿飞檐边缘走去……
“陛下,对不住。”
就在他的脚步踏在最边缘时,江烟织忽然轻轻开口道,随后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魑魅魍魉,与我退散!”
江烟织一声大喝,手中护龙枪颤动宛若通灵一般,在掌中旋转半圈,枪锋似龙口含剑,在内力灌注之下,更显冷冽锋芒!
“靖平天下!”
此乃江家护龙枪最后一式,从未在江湖争斗之中使用过,而是用于沙场厮杀!
在万军之中,横扫无敌!
江烟织豁然转身,向着金殿屋顶中央奔去,高高跃起,双手持拿护龙枪,身体呈半跪式,狠狠向着下方金殿杵去!
乍见神宗,令他想起了昔日的君臣之谊,可而今,他是最忠实的神道拥护者,无论如何,亦不会动摇。
何况,神宗已经亡故了……
昔日,神宗最大的心愿,便是民生安定,天下太平,而今,江烟织寻到了更合适这个天下的道路!
他念头愈发明朗,姿态亦愈发一往无前,手中护龙枪锋芒愈盛!
“咔——”
便在护龙枪枪尖狠狠钉在金殿屋顶中央那一枚金黄龙珠装饰上时,整个大殿没有发生预料之中的崩溃破碎,而是江烟织周遭的一切,都仿佛一块玻璃一般,出现一条条裂缝!
“咔咔咔——”
越来越密集的碎裂声连绵成片的响起,江烟织甚至见到自己身上、护龙枪上,都爬上了一条条裂缝!
他缓缓站起身,内力全数调动起,护龙枪在身前一扫而过!
“叮!”
一声金鸣声响起,护龙枪与某物发生碰撞,沛然大力叫江烟织都险些握不住!
犹如枪尖撞上了一座大山!
“嘭!”
然而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闷响,周遭一切环境犹如裂缝多到了极限,彻底破碎了!
江烟织只觉眼前一晃,眼前又复现蓝天白云,脚下依旧是金殿屋顶,只是皇宫空空荡荡,身周依旧无人。
“这是……”
护龙枪上,赫然染血!
前方斗拱之上,有幽香传来,一枝红梅,红胜鲜血,横沉与宫瓦之上。
点点鲜血,斑斑深红。
江烟织深深看了那梅花一眼,目光望向远处已经出现的深深宫苑,脚下一点,仿佛苍龙落九天一般,掠了过去!
这才是武道大宗师极致的轻功,先前有意等待那二位渠帅,这才放慢了速度!
深深宫苑,门扉紧闭。
朱漆大门,黄铜大钉,兽口衔环,门槛奇高!
“倒要看看是个什么妖魔!”
江烟织冷哼,手中护龙枪横扫,抡成满月,狠狠砸在那朱漆大门之上!
这些年,随着天地之间的灵气愈发浓郁,人间世界出现不少小妖小怪,江烟织也曾见过。
但因他武功同玄,护龙枪在手,可以尽数覆灭!
故而并不大惊小怪。
“轰!!!”
护龙枪狠狠砸落在朱漆大门之上,明明是一杆长枪,此刻却仿佛一柄重锤一般!
狠狠砸打在那朱漆大门上,在一声巨响之中,那朱漆大门应声而倒!
诡异暗香几乎是瞬间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浓郁血腥气,入鼻一刹那便要叫人作呕!
可门内显出的景象,才真叫江烟织目眦欲裂!
那是一株独木成林的梅树,四五丈高,树冠如撑天伞盖,枝干深黑,仿佛墨染,梅红如血,触目横斜千万点!
最叫人触目惊心的,是每一根树枝之上,都悬挂着一张张干瘪人皮!
仿佛被压扁了的破布袋一般,服饰脱落,蜡黄干枯,发丝犹如枯黄杂草一般,凌乱垂落!
一张张干瘪人皮,在枝头随风摇摆,认不出从前模样,粗看下来,何止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