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呐,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
全身都麻,全身都凉,连心都要凉了。
可是又不是一般的凉。
你说是秋风吹凉了身体吧,也不是那种感觉,倒像是心里有无数片羽毛在扫来扫去,扫来扫去,抓不着,吹不掉,就一直扫扫扫,扫的人从心底里觉得难受,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些什么来缓解一下不适,可是到底需要什么,却无人知道。
唯一的感觉就是难受,非常非常难受,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身体里钻来钻去,却找不到出口,只能顺着血管到处爬,到处咬,到处啃。
林默已经快要难受到躺不住了,但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估计是刚涂上风油精没多久的原因,再等等,等到风油精快挥发完了的时候,估计就不难受了。
再躺躺,再等等,再忍忍。
林默安慰着自己,又继续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装死。
可是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越躺越觉得冷,越等越觉得冷,忍到最后终于忍不了了。
mua的,冻死了。
林默一骨碌坐起身来,关上了窗户。
艹蛋的,冻彪了。
林默一把扯过小薄被,将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
要死啦,好冷啊>_<
林默忍不住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只大虾,紧紧抱住了自己。
但是,林默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毫无用处的。
这并不是普通的冷,不是冬天下雪盖床被子就能暖和过来的。
林默此时的冷,是一种用被子都暖和不过来的冷。
于是,林默就在八月这大夏天的晚上,紧闭窗户,盖着大被,捂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个脑袋,张着嘴无声的呐喊。
——冻死了……
他欲哭无泪,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夏天冻死的第一人,真是有够艹蛋的。
不过并没有林默想的那么严重,冻倒是没冻死,只是瞪着俩大眼珠子,像两个高射炮强光灯似的瞪到天亮鸡叫了而已。
冷意刺骨,困意全无,一夜无眠。
林默生生受了一夜折磨,从此下定决心,对风油精避如蛇蝎,实行“三不”政策——不抹不闻不碰。
真是吓怕了,再也不敢尝试第二次了。
再这样的话,我一定会死过去的啊。
第二天一大早,林默如行尸走肉般的蹲在床边,面如死灰,仿佛精气神儿都被什么东西给吸走了。
他精神颓废,两眼无神,犹如身体被掏空,随后化身为“祥林哥”,开始碎碎念。
“我真傻,真的。
我只知道抹上风油精,蚊子就不来叮;我不知道后劲儿竟然那么大。
我早早就躺在床上,准备与周公约会,顺便早个睡养个生,没想到被蚊子给搅得不得安宁,于是我就扒拉出风油精,让小风来为我保驾护航,助我安眠一整夜。
它是一瓶驱蚊很管用的风油精,会把每只蚊子都熏的远远的,不敢近我身,而且我的话句句听;它就把绿色的液体洒遍我的全身,散发出令蚊子惊恐不已的味道。
我就动手涂抹开来,抹抹腿,抹抹胳膊,抹抹后背,甚至连脚底板都没放过。
抹完之后我决定睡个好觉,结果却觉得浑身发冷,我以为是正常反应,便等,可是等了好久,不但没减轻,反而更严重了。
于是我叫,‘小窗户关上!’不管用,我又叫‘小被子盖上!’也没有用。
我蜷缩在被子里,像是被扒光了壳的鸡蛋躺在冰水里一样,快要冻裂了。
我想,完了,怕是要冻死了;再等等,果然,冻得我一晚上都没有瞑目,可怜我还抱着早睡早起的春秋大梦呢。”林默痴痴呆呆的淌下眼泪来,泪水沿着脸颊,划过一条弧度优美顺滑的泪痕,声音也呜咽了起来,吭哧了两声,他又继续叭叭,“当时我难受极了,极度想抱着个活物摩擦摩擦取一下暖。
唉,都怪我识‘油’不清,我只知道抹一抹上厕所时蚊子就不啃屁股了,谁知道后劲儿竟然像是戳到了麻筋儿上就是那么大。而且时间还那么久,整整一晚上,差点我就死过去了。”
说完,好像还不足以表达他的后悔和忿忿似的,他“哼”了一声后又接着说道:“全身涂满风油精,那滋味,真是超级艹蛋,简直原地爽到爆炸。
真踏马的爽飞了,麻痹了,冻死了,日狗了。
这辈子我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人生有过一次这种经历就已经足够足够的了。
我再也不敢乱涂乱抹了,真的,我后悔的都要哭了,你仔细瞅瞅,我眼眶子里还有泪花在打转儿呢。
看我送你串泪花以表我心,我林默在此对灯立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把风油精抹全身了,不,我再也不碰风油精了,一根手指都不碰,一滴答都不沾,我说到做到。
如有违背,就让我受万虫噬心之苦,万蚁钻脉之痛!”
【灯泡内心OS:呃,那个,大家好,我是林默立誓的见证者灯泡灯大人,不如我炸个泡儿来烘托一下紧张的气氛?】
此时,林默正躺在床上苍蝇搓脚,想起了几个月前发的毒誓,心道,算了算了,先凑合一晚吧。
估计是暑假那波蚊子中的余孽,坚强的跨越了两个季度,反正秋后的蚊子也嗡嗡不了几天了。
我先休息了,你老随意,愿意嗡就嗡,愿意啃就啃,就当我给你的送行饭。
感谢你为我嗡嗡了两个季度的‘提神醒脑曲’,让我的眼睛一到晚上就瞪得像铁铃,困意瞬间消失不见,精神抖擞一整夜,好吧?
想着,林默就扯过小毯子盖在肚子上,然后双手交叠放于腹部,摆了一个睡美人的大pose。
【“睡你m……呃,不对不对,睡我m……也不对,睡他mua个大鸡蛋,我只是盖毯子的时候顺便把手搭在肚子上了好吧?我只是懒得没把手拿下来而已。你可别血口喷人胡说八道坏我男儿气概。别以为你是我的创造者就可以瞎说了,我可不怕你,你如果再瞎写的话,看我不锤爆你的狗头!”林默“哼”了一声,朝着小磨扬了扬拳头,威胁要给他好看,见他卑微的缩在墙角,一句话也不敢说,便扬起了下巴,如一只骄傲的青头虾昂首阔步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到了床上,躺好,继续剧情。】
想着,林默一把扯过小毯子,如同天女散花、天罗地网一般豪迈的盖在身上,男儿气概十足,简直man爆炸了,然后摆了个“大”字,伸开双臂,像是拥抱月亮迎接太阳似的迎接周公的到来,好给他一个热情有爱的抱抱。
林默忽的一下站在了一座桥的一端,还没来得及诧异,抬眼一看,之见周公在桥的另一端笑的温润如玉,和蔼可亲,活脱脱的一个帅老头儿。
林默非常激动,像是野驴在烂泥地里打滚一样激动,他向周公伸出手臂,迫不及待地向他奔去,边跑边喊:“周公叔!”
对方也张开双臂,笑眯眯的大步流星走过来,边走边道:“林默侄!”
“周公叔!!”
“林默侄!!”
“叔!!”
“侄!!”
“欧巴!!”
“……欧妈!!”
……
两人一应一和,距离也在缩短。
十步、八步、六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四步、两步……
正当两人即将来一个好友见面的拥抱时,只听天边传来“当啷”一声巨响,随即周公驾鹤西去不见踪影,林默乘扶摇而上九万里之后被甩了下来,瞬间失重,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擦了个蛋蛋的,手机竟然忘了静音。
吓死我了,差点就死在床上了。
mua的……
谁呀,大晚上的不赶紧睡觉,反而来扰人清梦。
林默一边伸手在床头柜上如盲人摸象一般摸来摸去,一边气鼓鼓地怪罪“消息发送者”,却忘了以前的这个时间,他正瞪着铁铃铛般的大眼睛冒着绿光直勾勾的盯着电脑屏幕准备熬大夜呢。
现在倒怪别人不赶紧睡觉了,真好意思说。
林默立刻解锁手机屏,想要一探究竟,在屏幕亮起的那一瞬间,他,瞎了。
屏幕发出的黄光刺激的林默眯起了眼睛,缓了好一会儿,他才看清楚手机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发出“当啷”一声响了。
一条好友添加请求消息,备注是“吕蓓依”。
咦?吕……蓓依?那是谁?
林默一边脑袋里冒问号,一边通过了好友添加请求,还没等自我介绍一下然后再问问对方有什么事,就见那边率先发过来一条消息:哈喽啊,是我,吕蓓依,你还记得我吗?
林默作为一个诚实的社会主义好青年,下意识的就要实话实说,刚输入“不记得了诶”,正要按发送键,忽然手一顿,想了想觉得不太好,于是哒哒哒哒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又重新考虑措辞组织语言。
当然记得?
不行不行,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这样说的话那不是骗人吗?看名字应该是个女生。
那我应该回复什么呢?
唉,真愁人,也不知道我又何时何地惹了一朵“小桃花”。
作孽啊,万一话没说好,伤了“小桃花”的心,那可不太好。
林默一边纠结一边删来删去好几次,就是输不出一句令自己满意的话。
啊,有啦!
我可以跟她打个太极,我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不就行了吗?
完美,就这样干,我真是机智。
于是,林默一边暗赞自己是个“智慧星”,一边“噼里啪啦”回复对方:哈喽哈喽啊,我是林默。【呲牙笑.JPG】
林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可人吕蓓依又不是傻子,见屏幕上出现“对方正在输入……”好几次,过了不算短的时间却只发来区区八个字,哦,外加两个标点符号和一个笑脸,而且也没有回答“记得”或者“不记得”,一看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还有那个笑脸,绝对不像表面呲牙呲的那么开心,肯定蕴含着不记得人家是谁的窘迫,明摆着就是欲盖弥彰。
吕蓓依稍加思索便心下了然,猜到了林默短短一句话背后隐藏的万千信息,知道他肯定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哪根葱了,就像鱼一样。
不对,林默比鱼还强一些,鱼有七秒钟的记忆,他好歹有……呃,吕蓓依也不知道是林默是什么时候把自己忘在脑后的,但她就是觉得林默的记忆肯定比七秒长。
就是这么自信。
笑话,堂堂一个人类,如果连鱼都比不过的话,岂不是要笑的人类大牙乱飞、笑的鱼类鱼籽乱甩吗?
吕蓓依可是一个聪慧的小女生,她想,既然你都不记得我是谁了,那我就再提醒你一遍吧。
于是她回了消息,以找回林默那丢失的不知道还能不能被找回的记忆:你的校服的事,谢谢,还有,不好意思,非常抱歉。
啊哦,原来是她啊。
林默总算想起来了,快速回复到:没事没事,我已经补好了,就跟新的一样,幸亏你,我才发现了我竟然有一门隐藏的特殊技能。
林默一边打字一边揣摩女生的特点。
诶?女生好像心思细腻,爱钻牛角尖儿,容易把小事放在心上,估计她肯定会为撕坏我的衣服感到万分难过,食难咽寝难安的……
奥,对啊。林默恍然大悟,暗自感叹,怪不得她要我的联系方式呢,怪不得她大晚上不睡觉跑来加我好友呢,怪不得她说不了几句话就开始道歉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不行,我得开导开导她,我得让她放宽心,我得解开她的心结,省的她钻进牛角尖儿里出不来了。
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我可不能让它成为她的心事。
想着,林默就要换个话题,想要转移吕蓓依的注意力,可是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最终只得问了“哪个年级”“哪个班”“师承何人”一类的傻·逼问题,就跟相亲一样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