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燃正因自己不需要进去直面尴尬而松了口气,刚放下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就见林默走了几级台阶后转了个身又回来了,不禁又紧张起来,因为他怕林默又会说出什么令他难受的话。
果然,苏燃的预感是对的。
当他听到林默语气冰冷、毫无温度,像是命令般的让他不准走时,他还是难受了。
林默的话语就像是一只箭,直直插在了他的心上。
他从来不知道,林默竟然会有这么……这么无情的一面,像是突然之间换了个人似的,对他说最无情的话,摆最冷酷的脸。
苏燃情绪低落,却强撑着扯起嘴角,不想让林默看出自己的不对劲。
他想要说些语气轻松、语调上扬的话,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只能笑着对林默使劲点了点头。
他看到林默脚步匆匆头也不回的离开,像是赶着去见一个极其重要的人似的,心里满是酸涩。
他忽然觉得那道门像是一道屏障,将这里隔成了两个季节。
门内,春意盎然;门外,寒风刺骨。
他知道他跟林默之间有了一条巨大的裂缝,并且越来越大,越来越宽,很快便将两个人完全隔开。
没有欢声笑语,没有朝夕相处,甚至连像普通同学那样都做不到了,最终会像两个不曾相识的陌路人,毫无交集。
而那短短一个月的开心时光,苏燃会将它小心地珍藏在记忆深处,平时不会轻易触碰,因为这会让他难过。
他只能在自己悲伤的时候,想一想从前,这时候才能从中获得一丝慰藉。
可以说,这段回忆于苏燃,是开心时的痛苦,是难过时的安慰。
那边苏燃难过不已,这边林默脚步不停。
林默怀抱两个玩偶,脚下生风,步履匆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么急着赶去见什么特别重要的客户,要么是去跟人表白呢。
不过大概率是去表白。
谁家见客户会带玩偶去?啊?
要是你的话,你带?
但是,林默不是“不知道的人”,他非常清楚自己这么着急的原因。
他怕苏燃又跑了。
他怕苏燃又自己一个人偷偷溜走了,所以他想赶紧把礼物拿给吕蓓依表示一下,然后就赶快撤。
林默一边直奔“目的地”,一边揣测苏燃现在会有什么行动。
等会儿送完礼物我就赶紧走,林默心想,如果苏燃又准备溜走的话,那我就去抓他个现行,如果他乖乖待在原地等我的话,那我就……
没等想出个下文来,林默就被一个女声打断了思绪。
“林默!你真的来啦?!”
!(⊙_⊙)!
林默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抬头向声音的“起源地”看去,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令他朝思暮想寝食难安辗转反侧坐立不安的“始作俑者”——吕蓓依。
吕蓓依站在走廊的拐角处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本来以为林默不会来了,正要失落的往回走,结果刚准备转身就看到了林默的身影,于是立刻叫了他一声,激动之情难以抑制,语气里满是惊喜。
林默内心咯噔一下,像是心里有一串五彩斑斓闪亮亮的小灯泡,本来优哉游哉发着惬意而温暖的光,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熊孩子拿着弹弓乱弹,这里瞄瞄,那里打打,最后盯上了这串美丽可爱的小灯泡,于是计上心来。
熊孩子缓缓举起左手,握紧弹弓的把柄,右手拉紧橡皮筋,两个手指捏住小石子,然后闭上左眼,睁开右眼,准备锁定目标。
目标已锁定,准备发射……
发射倒计时……
三、二、一……
发射……
“啪——!!!”
只听“啪”的一声,林默心里的小灯泡稀里哗啦碎了一地,用四个字来描述,那就是“稀碎稀碎”的,比用豆浆机磨的芝麻糊还要稀碎,炸裂开来的一瞬间,声音清脆极了,颇有“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的意境。
林默内心的“灯泡碴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仁不让之势迅速转化,只用了短短的一秒钟就幻化成了一个大大的哭脸o(╥﹏╥)o,随即便消失不见。
林默偷偷瘪了瘪嘴,悄悄哭了哭,内心仰天长啸一秒,然后快步向吕蓓依走去,生动形象的演绎了什么叫做“脸上笑嘻嘻,心里哭唧唧”。
我的天哪,我该说些什么呀。
你别朝着我笑了,我恐怕消受不了你如此高的礼遇啊。
这是专门在这儿等着……接我吗?
天呐天呐,OMG,这可真是让我怪不好意思的……
林默的脑子里又乱成了浆糊,走路都快要脚下拌蒜了,好不容易飘到了吕蓓依面前,刚刚站定,就听见吕蓓依邀请道:“林默,进去一起玩一玩吧。”
林默一听,顿时警铃大作,连忙找借口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我……那个……我还有点儿事,得赶紧走,就不跟你们一起玩了。”
尽管看到了吕蓓依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但是林默没有改口,因为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儿,如果勉强留下来的话,不光自己觉得不开心,也会让其他人玩的不自在,所以从大局考虑,还是做个“无情汉”比较好。
林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两个玩偶,然后把其中之一利利索索地递给吕蓓依:“这个送给你,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开心笑口常开像太阳一样光芒万丈哈,你也快回去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拜拜。”林默跟背书似的把祝贺词说完,又朝着吕蓓依展示了一枚“尴尬而不失礼貌,干巴而不丢礼仪”的微笑,然后就准备脚底抹油赶紧开溜。
“哎,等……”吕蓓依刚一张口,就看到林默急匆匆的转身离开,就像被狼撵了似的,便知道林默其实是不想待在这儿的,再多说的话就纯属是为难别人了,于是立刻噤声,只是默默注视着林默离去的背影。
其实,她请林默来参加自己的生日会除了想当面跟他道个歉之外,也想看看那个被林默喜欢的女生是什么样子的,因为林默口中的“她”,真得让她有了一丝好奇,和羡慕。
她还想问一问为什么林默会买两个玩偶,另外一个是要送给那个“她”的吗?不过很快吕蓓依便否定了这个可能。
不可能,林默怎么可能给我和他女朋友买同款玩偶?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那也太渣男了吧。
肯定不可能是这样。
也可能是他跟他女朋友一起挑的,毕竟他这么好,那他喜欢的人肯定也不差。
说不定他今天能来走这么一趟,都是因为他女朋友同意的呢。
她并没有其他的意思,纯粹就是好奇而已,但现在,她发现再多问得话,除了给林默带来困扰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林默,因为自己对林默的好感就给林默带来了这么多天的困扰,真的挺不好意思的。
她轻轻摸着手里的玩偶,心想,就这样吧,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祝福你跟你女朋友,希望不会因为我这几天的打扰而影响到你们的心情。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今天能来……
虽然吕蓓依已经决定释怀了,但是眼里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了泪花,她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然后就慢吞吞的向包间走去。
没走几步路,吕蓓依就站在了包间门口,内心生出了一种“路好短”的感觉,不禁感慨道:“刚才出来的时候也没觉得路短,这可真是心境不同,感受不同啊。”
怕里面的其他人会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吕蓓依就想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好平复一下心情,没成想,刚吸了半口气,就听到了一个如同癞虾蟆聒噪般的刺痛耳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眼睛里的泪花瞬间消失不见,剩下的那半口气也没提上来,就这样哽在了半空中。
“蓓依——!!!!!!!!!”
不需要回头,吕蓓依就知道来的是哪根破葱。
这根破葱烂葱就是一直让她朝思暮想寝食难安辗转反侧坐立不安的“始作俑者”——徐磊。
吕蓓依强忍住翻个超级大白眼的冲动,默默把那剩下的半口气吸满,然后将两个半口气合二为一,转化为一口浑浊的二氧化碳后,一边缓缓吐出来,一边僵硬的转过身去,同时脸上挂上了一大个准备送给徐磊的代表“讲文明有礼貌”和“新时代好青年”的假微笑^_^。
虽然很讨厌徐磊,但是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吕蓓依打定主意,哪怕是装,也得给他装出一副有礼貌的样子。
毕竟她可是21世纪新时代好青年一枚,文明礼仪常存她心中。
这,是她的品格,不会因外物而改变。
这,是她的特性,不能因讨厌就变脸。
“哈,是你呀,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我以为我以为的就是我以为的,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以为的并不是我以为的我以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输给了“我以为”啊!
“怎么会呢?你的生日,我是一定要来的。”徐磊扫了一眼吕蓓依手中的玩偶,眼神微微一动,随即很快恢复正常,瞬间便将眼中的不快隐藏起来,接着把藏在身后的礼物拿了出来,如狗腿子献宝似的送到吕蓓依面前,殷勤的说道,“这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祝你生日快乐。”
“奥,谢谢啊。”吕蓓依给了徐磊手里的礼物一个表示性的眼神,没接,然后委婉不失礼貌的问道:“要不……进来一起坐坐?”我就是礼节性的客气一下,你可别真答应了哈。
还祝我生日快乐呢,你别来,那我就快乐了。
快说你没空,快说你有事要忙。
吕蓓依在这边生动形象的演绎了一场叫做“嘴上笑嘻嘻,心里MMP”的“开年大戏”。
不不不,准确的说,应该叫“开瓢大戏”。
她在心里都想像敲核桃似的敲开徐磊的秃瓢好几次了,奈何“淑女”的信念束缚着她,所以她不光不能动手,甚至连厌恶的表情都不能表露的太过明显,只能在心里尽情的幻想一下。
唉,这就是自诩为“淑女”的代价呐。
“这可真是太巧了,我刚好有空。”徐磊一听吕蓓依邀请自己进去一起玩,忙不迭地答应道,“那咱们进去吧,我帮你把礼物拿进去。”
吕蓓依见徐磊一副拎着礼物就要往包间里冲的样子,脸上的笑“嘎嘣”一下僵住了,虽然并不想让他进去,但是既然话已出口,那也不好再反悔,只得无语的转过身去推门。
完蛋玩意儿,让你瞎客气,让你装礼貌,喏,这下可好了,翻车了吧?
唉,这张破嘴啊,瞎客气什么呀,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邀请虾蟆坏自己的兴。
还有你,徐磊,啊?我又没邀请你来,你自己倒屁颠屁颠的来了,你可真是……你可真是让我无话可说了。
平常骚扰我就罢了,我也不跟你一般见识,可是你连我生日都不放过,我没请你来你却非得来刷一波脸,非得来打个卡,非得来我生日会上走一遭,真是……真是气死我啦。
怎么?你是在我这儿有“集齐250个表白拒绝就可以召唤神龙”的活动吗?
我真是忍不住要送你一句acdefg数了。
呼——,不可爆粗,不可爆粗,我可是淑女。
我可是淑,女,啊!!!
徐磊只顾着瞎高兴,便也没注意到吕蓓依那一脸勉强的样子,更不知道吕蓓依已经在心里骂开了怀,他还在因为吕蓓依的主动邀请而沾沾自喜,乐得滋儿滋儿的呢。
徐磊正乐得跟个拿着麻袋要去地主家偷驴的二傻b似的,忽然瞥见吕蓓依好像有点儿不开心的样子,于是脑子里电光石火一瞬间,想起了一件事。
吕蓓依正噘着嘴,一脸不情愿的准备推开门,刚把手放到门把手上,就听见身后的徐磊发出了虽然难听却让她一下子充满了希望的声音:“等一下。”
“什么?”吕蓓依立刻放下了推门的手,“噌”的一下扭过头去,表面上疑惑不解,实际上都快要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之情了。
她强忍住快要溢出来的笑意,努力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一脸“无辜”的问道:“怎么了?”你是忽然想起有什么事情正在迫切等待你的处理,所以就不进去了吗?
是不是?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儿……”
“啊?这样啊,那可真是太不巧了。”吕蓓依赶紧“失落”的说道,“有事你就先去忙吧,谢谢你的礼物。”那样子,就像是徐磊不能加入活动是一件多么令人遗憾的事情似的,但是具体有多乐翻天,就只有吕蓓依自己心里知道了。
但是,吕蓓依高兴早了。
她还没有快乐几秒钟,就被徐磊接下来的话给迎头浇了一瓢冰水。
用的还是刚从马桶里舀出来的一瓢水。
那快要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的嘴角也在半空中被一只既愚蠢又不长眼色的大鸟给“Duang”的一下撞了下来。
“……你先进去吧,我很快就回来。”徐磊不由分说的把礼物塞到吕蓓依手里,然后转身就向门外走去。
吕蓓依看着徐磊头也不回的背影,欲哭无泪。
我可真是谢谢您老嘞。
走就走了吧,其实不回来也是可以的。
我的生日不重要,真的,一点儿都不重要,你不来参加都没问题。
你……唉,算了算了,你愿意来就来吧,我也不管了,腿长你身上,我也管不着你。
我总不能把你的腿跟拧麻花似的拧起来,对不?
我也不能让你的腿变成双螺旋状的DNA,是吧?
大不了进去后我就把你当空气,你愿意跟谁聊就跟谁聊,只要别来骚扰我就OK。
爱咋咋地吧。
嗯,就这样。
╭(╯^╰)╮
吕蓓依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疏导,然后就推门而入,她对徐磊要去干什么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便也不知道徐磊其实是要去找林默进行极不友好的“算账”了。
而且,还是因为她。
如果吕蓓依知道徐磊因为自己而去找林默的麻烦的话,她非得骂的徐磊连同他家的祖坟冒青烟不可。
什么?你问是不是当面骂?
笑话,当然是……当然是在心里偷偷的骂了。
破口大骂岂能符合“淑女”的身份?对不对?
谁家的淑女会双手叉腰岔开双腿雄赳赳气昂昂的唾沫星子四溅,转着脑袋瓜子咧着嘴去“指点江山”啊,是不是?
谁家的淑女会像泼妇骂街似的,啊?
要是你的话,你骂?
“妈妈,你看那个哥哥鬼鬼祟祟的,是不是要准备偷小孩啊?”
“鬼鬼祟祟”本人正趴在大厅的玻璃门前向外面张望,一副特工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国家派来的业务不熟练的“特务”呢。
林默正仔仔细细向外面台阶处“观望”着,冷不丁被小孩天真的声音给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就转过头去,一眼就看到了身后的“声源”和“声源”他妈,于是赶紧“献上”了一枚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外加磕磕巴巴的一波解释。
“那个……我……我等人呢,我不偷小孩……不偷,呵呵……”就算偷,我也不会偷你的,因为你不是我的菜。
小屁孩儿,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去吧,俺才对你没有兴趣呢。
咳,我了个大去,真是尴尬哦。
“声源”他妈对林默露出一个略表歉意的笑,然后一边拉着“声源”离开,一边为林默“洗白”:“哥哥不是偷小孩的,哥哥是在等人呢,看到哥哥手里的玩偶了吗?那是要送给别人的礼物。”
“礼物?”“声源”回头看了看林默手里的玩偶,眼睛睁的大大的,一脸天真,“是要送给谁的啊?”
“当然是要送给重要的人了啊?”“声源”他妈温柔的解释道。
“哦——” “声源”发出了“不知道是真明白还是装明白不过听起来像是真的明白了”的一声长长的“哦”,然后进行了一番逻辑推理,最终得出了一个重大结论,“那爸爸妈妈也送给我礼物了,所以我也是爸爸妈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