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

清明看着眼前的“河流”慢慢向来时的方向走，当孤独成为生命的主旋律时，每个人都会思念过往。她默默望向了“河流”的源头，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寒冬。

霜国边界，一辆马车飞驰而过，马蹄踏在深厚的雪地里，留下一长串痕迹。大雪纷飞的寒冬，无数片雪花又再次抹平这唯一的痕迹。

侍女：“管家，真的要扔下小小姐么？”

管家：“小梨，我知道你心软，但是不抛下小小姐，我们都活不了，本来老爷想直接......，不知道哪来的疯子说小小姐克老爷，惹的老爷大怒......。”

一个月后。

侍女：“管家，前方就是北夏了，把小小姐交给夫人家里就好了，希望小小姐能安稳长大。”

管家：“北夏战事吃紧，咱们不是北夏人，不好多待，你抱着小小姐，咱们速去速回。”

叩叩叩，大门打开。“您是？”

管家：“我们是刘家人，单荷夫人托我们来的。”

不多时，单家老夫人出来相待。

管家：“老夫人，不知单老爷何时能回来。”

老夫人：“前些日子征兵，单家男丁走尽了，刘管家有事交代于老妪便可。”

管家讲清前因后果，留下钱财便即刻回程了。

老夫人看着襁褓中的婴儿眉心微瘪：“刘老爷子愈发的糊涂了，怎能牵扯到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呢。”

北夏的环境并不好，连年和后唐开战，粮食短缺，人口不足。纵使像单家这样的富庶之家也是没有余粮。

三月后，北夏与后唐展开一场大战，边境主力交锋超过八十万人，此次交锋，两国派出了最强大的军队，一场交锋足足持续半月有余。

北夏以微弱优势取胜。后唐因为此次失利，不得不收缩战线，抛弃一部分资源地带。

单家府邸坐落于霜国、北夏和后唐的关市之中，自从北夏和后唐交战，关市一度成为三不管地带。

可谁知，后唐因为战事失利已经歇斯底里，在与北夏的交战后，迅速派出一支队伍清剿了关市，关市十余家府邸被付之一炬，财富被洗劫一空。

下人抱着襁褓里的幼儿一路跌跌撞撞，最终倒在了乱葬岗，已经身受重伤的下人，趁着追兵还未到来把襁褓埋在一堆死人里。

“小小姐，单家没了，这是老奴唯一能为您做的了。”下人似乎用尽了力气，最终也是倒在了这遍野横尸中。

烽火然不息，征战无已时。后唐与北夏边境的战事愈演愈烈，连年的征战让两国濒临崩溃。

后唐皇主与北夏摄政王有意休战，可是十数年如一日的征战让无数家庭分崩离析，全民皆兵的时代数不清的家庭支离破碎，两国人民的仇恨已无法化解，胜利是结束战争的唯一出路。

又是一次摩擦，两军冲锋半日，各自回营修正。对于北夏来说，此次交锋抢占先机，占到不少便宜，可是在营地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一丝一毫对于胜利的喜悦。

“嘿，老张头，又去乱葬岗啊。”

老张头名张亮是最早一批参军的，家境贫寒的他读不起书，十五岁参军也只是为了吃饱，军饷都寄回家给弟弟找媳妇了。

老张头也想成家立业，可前线的战事吃紧，不会放任何一个人回家的。本来想着老张家还能有个后，谁知前两年征兵，弟弟也被征来了。

只是弟弟的命薄，在一次交战中牺牲了。老张头是在乱葬岗找到弟弟的，当时弟弟气若游丝已经不行了。

一生从未哭过了老张头落泪了，唯一的亲人走了。从那以后，每次战后，老张头都去乱葬岗找人，找还能活着的人。

老张头：“是哦，去看看，捞金去哦，一起呦。”

“说啥子呢，我们还是多睡会的好”，“小心一睡起不来呦你”，“狗娃子，你是不是欠打”。

老张头摇摇头，把吵闹声落在身后，看似热闹的情景，实际上每个人都很难过，也许下一次躺在乱葬岗的就是自己了，压抑的气氛始终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老张头也是挺神奇一个人，这些年还真的捡回来几个......”，相顾无言，其实他们也希望老张头去，也许下次自己就差半口气呢......

也许有时候就是造化弄人，一生悲苦的老张头这次在乱葬岗却捡回来一个孩子。老张头双目无神漫无目的的扒拉着，突然间听到一丝丝哭声，像是极小的孩子的哭声。

老张头也顾不得那么多，仔细的听着声音，在一众死人中扒拉着。最终在几个大汉的尸身下发现了一个襁褓，襁褓中的婴儿脸色发白，一看就是饿了好久了。

老张头也顾不得许多，连忙把刚找到的一些粮食嚼烂，喂给小婴儿。似乎是求生的本能，小婴儿吞下两口吃的变睡过去了。老张头火急火燎的跑回来，也顾不得什么军中规矩了，直奔军中大帐而去。

老张头慌里慌张的：“墨统领，墨统领，有件事和您说。”

墨偌擎几分无奈道：“老张，说了多少次了，别这么慌慌张张的，半截入土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急躁，咋了，有捡到咱们的伤员了。”

墨偌擎三十有余，年少成名，带着一只残军在后唐杀了个来回，十几年的洗礼，没磨灭他年轻气盛的姿态，却也让他更加的稳重成熟。

老张头一脸愁容：“墨统领，伤员没捡到，但是捡到个娃娃，咱们若是不管这孩子指定是撑不到明天了。”

墨偌擎一脸震惊：“这是能捡到的？！这，那里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小的娃娃。”

老张头怀里抱着的是一个小婴儿，看起来才一周多一点，不哭不闹的，一张小脸粉雕玉琢的甚是可人，水灵灵的大眼睛中似乎蕴含七彩霞光，让人心神荡漾。

小女娃盯着墨偌擎，眼神里满是好奇，似乎一点也不怕这个被后唐称为“刽子手”的墨大统领。

墨偌擎二十又八，统御沙场十余载，未曾想有朝一日被一个小娃娃盯的有点脸红了。墨偌擎：“虽然不清楚她的来历，但是一个这么小的娃娃也做不了什么，咱们尽力保护她吧，身在这两界边疆，终究是苦了她了。”

墨偌擎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忍，纵然是他也没办法确保自己不会在下一次战争中阵亡，如果败了，这个刚降临不久的生命也许也会因此消散。

一直看惯了生离死别的墨偌擎，这一次也为这个小生命而忧心起来。

相比于墨偌擎的伤感老张头和军营中的老伙计们对这个小生命充满了期待，或许她是他们在最后的生涯里唯一的救赎吧。

永不停歇的战争，让这两界边境变得荒芜萧条，漫天的风沙好似地狱的低吟。生命开始变的廉价，大地也愈发的漆黑，天空中盘旋的秃鹫好似在看人族的笑话。

可怜的小女婴惨遭家人的抛弃，幸运的是她来到了一个新的家。悲伤也许是生命的主旋律，但生命总要绽放，用全部的光芒掩盖悲伤。

随着她的到来死气沉沉的营地似乎开始活了起来，每个人的生活不再是一片灰色，它有了全新的颜色。

众人：“墨统领，给小娃取个名字吧。”

墨偌擎：“嗯......，她自乱葬岗而来，又要在这战场活下去......正好今日清明，就“清明”吧，希望她能永远清澈明净，姓氏就随我的吧，诸位可有意见。”

墨偌擎最后一句活说出来，多少带点不容置疑的味道。

众人：“......墨偌擎你个犊子，要点脸。”

墨偌擎：“本家墨姓，籍贯京城，诸位还有异议？”

众人疑惑惊讶，这种复杂的情绪应在眼里。京城墨家，虽然不是皇族，但也是京城最大的家族，墨家底蕴悠久甚至不亚于北夏皇族，纵然心有诽议，却也无处反驳，他日若能班师回朝，小娃到墨家也算是有所安定。

似乎是众人心里的石头落地，也找回了曾经的激情，在几次和后唐的摩擦中吃到不少便宜。战士们需要荣耀，而这份荣耀只有胜利能够赐予。一场小小的胜利似乎不值得庆贺，但数场连续胜利足以让每个战士获得荣誉。

墨偌擎见众人不再言语便道：“就叫她墨月吧，字清明，以后小清明就是咱们共同的家人。”

众人欢呼，庆贺着新人的加入，生活总算不是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道锚深深的嵌固在这军营里。

时间总是在悄然中流走，这一年来，北夏与后唐之间的摩擦不断，然北夏却从未失礼过。为此后唐还临阵换将，可惜终究是没突破以往的败局。

入夜，墨偌擎聚集一帮老兵在一起。墨偌擎：“有时候我真的在想，是不是天佑北夏，有清明的到来，咱们节节胜利。”

老张头：“老头子我是打心底喜欢这小娃娃，一辈子我也没取个媳妇，快到头了，老头子我还能混个祖父的名头。”

第2章

老李：“说起这就烦，小娃对老张的亲近咱们都看在眼里，我要是也有个孙女就好喽。”

墨偌擎：“明日就是清明了，最近战事不紧，后唐在收敛兵力。咱们明日给小清明庆个生，老武你安排好工事后带几个人去找找能吃的新鲜样，给咱们的孩整点好的。”

老武嘿嘿一笑：“包在我身上，掘地三尺，咱也得整点有意思的东西不是。”

斥候：“报，墨统领，京城的运粮队到了。”

运粮官：“墨统领，粮草已到，请清点接收。”

墨偌擎：“慕海老弟，过来坐，粮草给老武清点就行。”

慕海也不矫情落地而坐：“墨老哥，你在这边受的苦三家都看在眼里，知道你爱兵如子，特地让我带了一些点心给大家，现在粮草紧张，这些还是从皇家抢来的。”

墨偌擎看着十几块点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吃点苦没啥，咋还去皇家抢东西了。”

慕海一脸无语道：“慕容音皇后娘娘省出来的，但是就只有她一个人也分不到多少，就把后宫的姐妹都抢了一遍。”

军营里的人听着八卦，顿时有些沉默，这是能听的么......

慕海：“大家别客气，拿去分了吧。”

墨偌擎颔首，表示赞同，众人也没起争执，想好了几个人分吃。但是只有拿的人，没有吃的人。慕海看着其乐融融的氛围还有些感动但看到没人动口一时有些迷茫。

慕海：“墨偌擎，咱们都是兄弟，怎么大家伙一口都不吃呢，这一路上为了这点东西我可是得罪不少人，你也知道现在粮食缺的厉害，更别提这种精致点心。”

一时间慕海有点愤怒了，他以为墨偌擎要事后收回这些，可是看向墨偌擎，他也是一脸茫然，这点心在以前不是什么名贵之物。

以墨偌擎的身份肯定是少不了，只是边关一守就是二十余年，别说点心，能吃饱都算是有墨家特权了。

老张：“慕大人，您息怒，不是俺们不想吃，只是我们这营地里有个小娃娃，明日庆生，俺们想给她留下，跟着俺们是一点好没落着，如今好不容易有点能拿出手的，自然舍不得就这么糟蹋了。”

慕海对这个事也是有所听闻，本来当笑话听的，谁知竟是真的。一时间也是对这些淳朴的老兵有些动容。墨偌擎也是有些激动，未曾想一个小孩子，却让自己的战士们更加紧密。

慕海：“墨老哥，这次回去，我就不运粮了，我要接手族里的产业。”

墨偌擎：“嗯？怎么这么突然，你不是最烦家里产业的么？”

慕海摇摇头：“诸位兄弟们别客气了，我还有一车点心，在我自己的行李中，本来这是往京城送的，今日就送给咱们军营了。”

墨偌擎一时有些发怔，京城现在能吃的起这东西的也就只有皇室了，这是要违背皇意啊。刚要出言阻止却发现已经有人在分发了，仔细一看，这好像是最小的六皇子。

墨偌擎站起身来欲要行礼却被六皇子制止了。

慕海没注意到墨偌擎的异常，拍着墨偌擎的肩膀道：“今日见诸位兄弟之苦，我无地自容，此番回去，接手慕家对霜国的产业，那边的物资丰富，我定能为咱们的将士们争取更多的资源。”

已是深夜，墨偌擎无言相劝只得一句：“今日再次修正，明日参加完小女庆生再会不迟。”

似乎这样的氛围不太适合边疆的环境，但唯此时此刻，将士们的心才是在一起的。月明星稀，月华如水。

在月光的照耀下，北夏的军营似乎活了起来，一阵风吹过，北夏军旗飘荡的肆意张扬。

翌日，在慕海的支援下，大军势如破竹，犹如下山觅食的猛虎，迅速、凶残。连年交手，后唐也知是北夏粮草支援到了，有意避其锋芒，出击僵持不久，便鸣金收兵。

后唐推测的是没错，但是他们不知，今日北夏如猛虎般的凶残只是为了给小清明过个安稳的生日。

入夜，篝火通明，北夏营地周围早已补下无数陷阱，甚至于捕兽夹，沙土包等不入流的材料都用上了。

后唐见北夏营地火光不断，有意探查，结果却是损失几人，还有几人着实被恶心到了。

北夏的营地侧方挖了壕沟，斥候不慎掉落，里面没有木刺等致命的陷阱，里面是粪池。小小的一次探查，让这几位斥候埋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营地中帐中，墨偌擎：“老武呢，怎么还没回来！”

正说着账外传来了声音，武迁：“墨统领，我这不算太晚吧，回来路上看见几个斥候在营地陷阱处，想着顺手解决，结果是粪池里出来的，我也不好处理。

耽误点时间，。”看来后唐这几位斥候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让我们默哀半秒，不能再多了。

墨偌擎颔首：“还好，时辰尚早，入座吧。”

武迁：“不急不急，老张头早些年逃命时，受你恩惠吃过你做的烤肉，今日特意去西山林整了点野货，您给整下呗”。

老张头一脸受宠若惊，虽然这些伍长什长都是他带过的人，但是人家终究是上去了，还能用上敬称着实被吓了一条。倒出来蛇皮袋里的东西，大卸八块的小野猪，几只灰兔，还有两只大山鸡，野味却是不少。

再看武迁一身密麻的小伤口，怎能推辞，何况现下也就烤的快一些，当即应了下来，提着东西就出去了。

墨偌擎笑眯眯的：“行啊，今日老武你费心了。”

老武一眼就看出来墨偌擎的心思：“你别想了，西山林多远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老武我还要上阵呢，怎么可能给你做伙夫。”

墨偌擎被戳穿也不恼嘿嘿一笑：“再议再议。”

半个时辰后，老张头进来还抱着小清明，都弄好了，统领队长咱们走吧，大伙都等好久了。

墨偌擎、慕海、武迁和几个队长一同走出中帐。账外篝火明亮大家席地而坐，盘子碗就扔在地上，也许是高兴的，也许是被火光烤的，每个人脸上都红彤彤的。

墨偌擎和慕海邻座，其余人有的分着点心，有的帮老张头分着烤肉，火头军也把平时舍不得用的食材大肆挥霍了一番，而有些老人诸如老张头这般年岁的人在一旁逗弄着小清明，让他喊祖父。

慕海看着这景象，有点发证，回头说道：“墨老哥，你这军营的景象，我在慕家都没感受到过。”

墨偌擎淡淡回到：“慕家家大业大，能人辈出，忙里忙外的很难有这种时间，我们不一样，我们都是过命的交情。”

慕海看着，心里有些艳羡，谁人不想要这样的感情呢，只是他也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

从小识文习武，他也是骄子，可这是军营，个人再强也是个人，他若是到这军里来，怕是还不如六旬老兵。思绪渐渐飞远，想起自己家里的情况，心里也是有些着急，却又无从下手。

墨偌擎拍拍慕海肩膀道：“别想太多，现在该过去抢肉了，等会他们都抢光了。”慕海闻言抬头，眼看着肉就剩几块了，瞬间跑过去抢来一块，迅速的让墨偌擎为之惊叹。

慕海：“别说啊，老张这手艺真好，闻着就香，哎，你的呢，你咋不去？”

墨偌擎刚被慕海的反应给惊到一时间忘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抢到呢。瞬间过去，比刚才的慕海还快上几分，看到慕海一愣一愣的，喃喃自语道，这当老大这么不要脸的么。

墨偌擎：“大家静一静啊，大家手里的东西都差不多啊，就别再抢了，”瞬间墨偌擎严肃道：“传我军令，今日酒水解禁，一人限三碗。”

看着墨偌擎严肃的样子，众人还以为又有什么重大的事情，结果确是让他们馋好久的酒水，不对这也算是重大的事情了。

墨偌擎望着喜笑颜开的众人很有成就感的点点头，围观全程的慕海：“老墨，你是真不要脸了，你是不是刚才趁着他们不注意多抢了一块，你瞅瞅你这干的是人事么。”

墨偌擎面不改色心不跳：“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瞎说。”转身就去找小清明，还逗她：“小清明，叫爸爸。”慕海：“如果有一天我变得不要脸了，一定是和墨偌擎学的。”

大家一边吃着十几年来最豪华最丰盛的一顿饭，一边欢呼着给小清明庆生。面对这么多人，小清明似乎没有害怕的意思，四处乱窜玩的不亦乐乎。

小清明悄咪咪的跑到墨偌擎脚边，戳戳他，墨偌擎低头放下碗，摸摸小清明的头。本来是挺温馨的气氛，结果小清明抢了一块肉就跑了。

墨偌擎尴尬的不知所措，再看旁边的慕海，这个损友已经笑疯了，再望向众人，嗯，平日威信不错，还好他们没笑出声，不然自己的面子都掉光了。

感受到旁边越来越凛冽的气息，慕海立刻岔开话题：“老墨，你不怕现在后唐来袭，武迁队长的工事确是厉害，可是也挡不住后唐吧，你这军营里关键人都在这了吧。”

第3章

墨偌擎冷哼一声：“我倒是希望他们来，可惜后唐这个领军的胆子太小。”慕海啧啧道：“后唐一向主占结果派了一个胆小的人在这入侵，北夏一向主和却派了一个疯狂的人在这守关。”

说着，觉得口干，想喝口酒。结果，刚要去拿碗，就发现小清明趴在地上已经把他碗里的酒都喝了。

慕海提起小清明，一脸哭笑不得，你们军营真的是彪悍，刚抢了墨偌擎的肉，又抢了我的酒。回头一看，墨偌擎已经在放肆的嘲笑他了，慕海气节，却也没辙只能再去倒一碗。

大家看着如此调皮的小清明都是有些忍俊不禁。小清明喝了酒，开始晃晃悠悠起来，却是没跌倒，慢慢跑向老张头，可能是记得是老张头把她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亲切感浓郁。

旁边的老李有点酸：“老张头，你这肉弄的太小了，都不够小清明吃的。”老张头笑骂道：“就这么点时间，能吃上就不错了，你还指望我能弄成啥样，再说了切的小，咱们才能分的开。”

墨偌擎听着他们的话，看着小清明还抱着刚才抢他的肉啃，一时间有些无语。瞥了一眼旁边，很好这个损友果然还在笑他。

小清明，半醒不醒的呢喃一声，祖父。四周本来嘈乱的声音，人们都在侃天侃地。但这小小的一声祖父，似乎让每个人都听到了，瞬间安静下来，只有人民急促的呼吸声。

似乎为了应证大家没听错，小清明抱着老张头的腿，一边摇晃一边喊了声祖父。四周瞬间，响起了吆喝声，有道贺的，有笑骂的。

小清明，摇摇老张的腿，老张头颤颤巍巍的应了声，哎。看着小清明伸出手，顺势给她抱起来。

老张头一辈子没结婚，没有妻子也没孩子，临老临老还能听见一声祖父，心里别提多开心了，一时间模糊了双眼。大家看着老张头哭了，都是感同身受，有的人是有家破败了，有的人也是和老张头一样。

小清明指了指墨偌擎，老张头就抱着她过去。结果就看到，小清明顺势从老张头身上滑下来，然后把刚才抢的肉默默放了回去。

慕海一看瞬间笑趴了，但是仔细一看，又沉默了，墨偌擎最后去拿的肉，好吃的地方已经被拿走了，他也就拿到一块差不多的，然后看到那块烤焦的舍不得浪费就拿回来了。

之前还把自己那块好的扔给了武迁。

一开始大家都是笑了，但是笑着笑着就哭了，墨偌擎从没亏待过他们，一直都是吃苦最多的那个，平常都是要死要活的，没人注意细节，今天所有人都盯着小清明，才发现墨偌擎吃的是一块烧焦的肉，黑乎乎的。

墨偌擎被看的有点尴尬，只能逗逗小清明：“小清明真棒，这么快就能说话了。”小清明一脸茫然，显然是没听懂，然后指着肉摇摇头，好像是在说不好吃。

墨偌擎有些脸红对老张头说道：“那个，我看它掉地上了，就捡起来了，其实挺好吃的。”众人看着这黑乎乎的一块，貌似真的有地方被咬了一块，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然后就看到小清明拿出自己的一块，递给墨偌擎。毕竟是小清明的生辰，都知道她啃不动啥，但还是把最大最好的一块给她了。此时看着这场面，墨偌擎堪见的紧张了起来。

老张头也是一直在发懵的状态，刚从喜悦中缓过神，看着这场面说道：“墨统领，小清明这是让您尝尝。”

小清明好像听懂了似的，点点头，墨偌擎接过去当着小清明的面咬了一口，看着小清明满意的神色，也终于是不紧张了。

然后震惊四座的一幕出现了，刚刚的插曲过后，大家都坐在地上，继续消灭手里剩余的食物，军令如山，不能浪费，更何况是这么好吃的点心、烤肉和火头军精心准备的晚饭。

就在大家埋头奋战时，小清明扯着墨偌擎的衣角喊了声爹爹。

刚刚经过轰炸的众人还没缓过来心情，就又被轰炸了一番。还是慕海最先反应过来的：“老墨，可以啊，老来得子，小清明认你当爹哦，就是你这辈分平白无故低一级，哈哈哈。”

众人还在震惊小清明能说话中，听到慕海一番话，瞬间憋不住了，都笑了起来。

墨偌擎：“你们懂啥，小清明这事看我年轻，再说了，当年到军营，也是老张头一直带我，战场还救我两次命，给我挡了两箭，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懂不懂。”

看似墨偌擎是在反驳慕海，其实墨偌擎是看到老张头听到慕海的话瞬间脸白了，紧言出声缓解。

慕海惊讶了一下看着墨偌擎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再看看其他人，都是一脸和善，就明白了，墨偌擎从来就没在意过这些迂腐的规矩。墨家当真是世间一股清流。

不消片刻，小清明又跑去别人那玩去了。慕海看着小清明，玩的开心，突然出声问道：“老墨，她应该还不到两岁吧，你们平时有教她这个称呼么？”

墨偌擎摇头道：“没有啊，平时大家都忙，身劳体疲的哪有时间啊。”

慕海看着小清明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的样子，感慨道：“今天才让她叫爸爸，人家就能学会，那是梁屹吧，就他那个性格，小清明都不怕，还哄的他挺开心的样子。

你这个小清明才是天之骄子啊，想想我当初，和小清明一比着实是废物了。”

墨偌擎听着慕海的话，也是有几分赞同，小清明确实是聪慧过人，思索一番道：“我回头找几个识字的人，教教小清明，虽然军营条件不好，但是也不能耽误了她。”

慕海欲言又止，他本想带着小清明回京城，但是想想京城的情况，小清明怕不是还没有在军营安全。就此作罢。

墨偌擎感慨着便望向了小清明，冷毅的脸上堪见的柔情和宠溺，小清明似乎心有所感，回头望向墨偌擎，四目相对，相视而笑。小清明一如既往清澈的眼眸铭刻在墨偌擎的记忆里。

不远处，六皇子看着这发生的一切，总归是有些羡慕，身在皇室太多身不由己的事了。

虽说北夏皇室兄弟和睦，但是几个兄长，皆在边境历练，就是公主也不是深宫的花瓶代父私访于民间游走。六皇子想要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在皇室，怕是无望。

凌晨。六皇子走进中帐却发现墨偌擎早在帐中，制止了墨偌擎的礼数：“墨统领，怎么还未休息。”

墨偌擎：“六皇子有所不知，后唐从西关大道运粮，会比我们快数日不止，只是目标太过明显，走东方小路。算算日子，今日也是到了，我等自然要提前准备。”

六皇子：“军事我一知半解，墨统领你做主便好，我此次前来，只是告知墨统领一件事，北夏东疆十万大山最近有所异常，近几日怕是只能统领孤军作战了。”

墨偌擎眉心瞬间瘪了下来：“十万大山......，兹事体大，请吾皇放心，吾等定将西关守好。”

六皇子：“统领不必过于担心，长公主殿下已从民间收拢了一些侠义之人不日便会到来，他们手上有长公主的亲笔信，东疆事大实在是抽调不出军中人手支援墨统领，这些侠义之人也是唯一能抽调出来支援墨统领的人马了。”

墨偌擎：“事关重大，还能有援军来，末将感激不尽。”

六皇子：“我即刻启程，十万大山的事，我得亲自去调查。”

天刚刚破晓，慕海与六皇子已然上路。一路快马加鞭，只为早日到达京城。

慕海：“六皇子，这件事您可以不插手的，此去危险重重。”

六皇子：“慕老哥，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如今朝中陆丞相的声音太大了，皇室若是不做出来什么岂不是让他一直嚣张下去。”

慕海：“那您也没必要亲自去当诱饵啊，刀剑无眼伤着了怎么办，早些年二皇子战死，已经让陛下悲痛欲绝了，您这......”

六皇子闻言有些沉默，都说皇室无情可是他们兄弟感情都很要好：“慕哥，诱饵不够大，猎物怎会上钩呢，只是这十万大山的事是真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发生变故。”

慕海闻言一惊：“真的？！真出事了？？”

六皇子有点苦涩：“我又何尝想以身犯险，几个兄长都在军中，长公主又在牵扯霜国，如今唯有我一人可以代表皇室出面，不然难以安抚民众，也因为它是真的，我才要去把真相揭露出来，也是我打破针对皇室阴谋的依仗。”

慕海：“陆元这个老匹夫，这几年事没干多少，活没少整。”

六皇子：“慕哥，这次回去你就去霜国走动吧，以慕家的产业，霜国也不会对你怎样，帮长公主分担下压力。”

慕海：“是。但是六皇子你怎么办？”

六皇子无所谓道：“我无事，我有安排，慕哥别担心。”

六皇子从墨偌擎身上学到很多，本来有意借助慕家的力量牵制陆元，可是如果对方狗急跳墙，慕海也有危险。他不想让自己的兄弟受牵连，至于陆元，就好好看看他的准备吧。

第4章

数日后，一行人回到京城。慕海与六皇子道别便急着让家里把他安排到霜国去帮忙，而他督粮官的职位也是由堂弟去管了。

六皇子回到宫里，北夏皇帝：“小六啊，我知道你是一片孝心，但是你还是有点心急了啊。前几日，陆元被墨偌擎弹劾克扣军饷，现在墨家施加的压力足够陆元捉襟见肘了。”

六皇子闻言心中一股暖流，他不过是送了几块点心，一队不多的人马，便得此回报。

显然，墨偌擎是手里有证据的，只是觉得不想闹僵没揭发，未成想因为自己直接撕破颜面了。六皇子定神道：“墨统领为人刚正不阿，定是有铁证了。”

北夏皇笑道：“你错了，并没有，但是墨偌擎的话与铁证没多少差别，而且看陆元的反应，肯定是做了这种事，现在陆元称病居家不出，许是在想对策。我倒是好奇，你做了什么能让墨偌擎出手。”

六皇子心里有些感动，一五一十的把这几天的经过讲出来。北夏皇帝听完一脸感慨：“弹劾奏折比你们到的还早，那说明，你到的那天就已经送出来了。

一点点心，墨偌擎便如此，本皇佩服啊。十万大山的事，还是得你出面，政务繁忙，你七弟也快要生了，为父分身乏力啊。”

六皇子：“请父皇放心，孩儿定不辱命，只是有一事想与父皇商讨......”

北夏皇看着六皇子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道：“你我父子，直说便是，我还能打你不成。”

六皇子有点脸红道：“墨统领收养的女儿，明眸皓齿，聪慧过人，我想给七弟定个娃娃亲。”

北夏皇：“墨清明是吧，跟着墨偌擎长大确是配得上你七弟，只是为父不明白，你脸红什么？”

被自己父亲打趣六皇子也是有点挂不住面直白的道：“孩儿本想等清明长大娶妻为妻的，但想想那是孩儿已近而立之年，有点不太好，现想与七弟年岁相近，倒是一桩好的姻缘。”

北夏皇打趣道：“你去一次就看上墨偌擎的女儿了，有为父当年的风范，墨偌擎拿你当兄弟，为你铺路，你却惦记他女儿，墨偌擎真是遇人不淑。”

六皇子登时羞愧难耐：“父皇！别说了。”

北夏皇正色：“这件事我得与你母后商量，而且我看墨偌擎也未必舍得，从他手里抢人可不好整。”

六皇子笑道：“那就让七弟成为北夏最优秀的人，我皇家的男儿还能比不过下面世家的二郎么，十二岁就扔到墨偌擎那吧，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北夏皇颔首：“可以，好主意。”

可怜七皇子还未降生，便被无良老爹和无良老哥卖了。

日升月落，时光流转，转眼间，十年已过。

十年间，六皇子一直在十万大山调查，资源找到不少但是十万大山的动荡还是没解决。

陆元也终于是找到了替死鬼，补偿了亏欠的军饷，而且早些年见六皇子进展缓慢还奚落了一番，现如今也不言语了，六皇子也算是京城的天才人物，他十年都没进展，更别提其他人了。

西关-墨阳城，墨偌擎和后唐打的有来有回，但是后唐领军实在是太苟了，摩擦不断，但是大规模的仅仅只有三场，两方各有胜负。

十年，西关在武迁的疯狂建设下，慢慢有了城市的样子，大军前线依旧是营帐，但是在深不见底的壕沟后面却是一座矗立起来的城池。

里面有府邸，有学堂，有医馆，北夏有不少报国之志的奇人异士来到了这个边城。这个城市它不繁华，但是它是北夏人民的象征。

随着墨阳城的建立，墨偌擎率领的守军也被人们冠为墨阳军。墨阳城人民的意愿，墨偌擎权也不好反驳权当没听到，没有北夏皇的册封，怎么可能有军号呢？

谁知，北夏皇听说西关的事情，特意又凑出一队兵士加入墨偌擎的军营，也遂人民心意册封军号为“墨阳”。

有了封号，墨偌擎的地位水涨船高，在墨阳城中为他建了座将军府，结果墨偌擎一直在第一线，将军府却慢慢和驿站合为一体了。而此时墨偌擎正在中帐里看着沙盘。

斥候：“报，墨统领，西南方十余里发现后唐运粮队。”

墨偌擎：“再探。”

墨偌擎若有所思，交手这么长时间来，从未见过后唐从西南运粮。

西南方向就一条大道，运粮必经之路，太过容易被发现，如果这是诱敌之计......西南后方皆是荒山费此周折岂不是自讨苦吃。那如果不是诱敌之策......

墨偌擎：“来人，通知各队长，中帐集合。”

传令官：“是！”

不多时，四大队长到达中帐。墨偌擎指着沙盘：“诸位，今日得到消息，后唐从西南大道运粮，不知诸位有何见解。”

墨偌擎手下四支特殊队伍，斥候队，冲阵队，护卫队，暗杀队。

各个队长都有自己的管理特色。斥候队长佐木冉，擅长各种陷阱以及隐藏技巧，他成立的斥候队相当于整只大军的眼睛；

冲阵队长南笙，擅长各种冲锋战术，他带领的队伍就是大军的长戈；

护卫队长武迁，擅长各种防御工事，他曾凭借各种防御工事及手下长枪编队死守阵地一百零八天最终等到救援；

暗杀队长梁屹，擅长毒物制作及化妆术，曾经暗杀后唐高官。

四位队长沉思不知后唐走的什么把戏。南笙首先安耐不住：“这后唐没理由这样行事，这是想诱导咱们出击么，这样他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梁屹缓缓道：“若是他们诱敌，那他们的目标是哪里呢，咱们的中帐么？”

北夏有城池是不假，城池里都是墨偌擎的传说，但是墨偌擎基本没在城池里呆过，墨阳城里的百姓现在都快把墨偌擎挂墙上供着了。

佐木冉摇头道：“有老武在，他们就算是能冲进来也讨不到一丁点好处，除非是吧老武宰了。”

武迁冷哼一声：“就那群兔崽子，来多少倒下多少，但是我总感觉不太对劲，斥候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个情况？”

墨偌擎：“我已再次派斥候探索了，我感觉最近是有大事要发生了，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我等恐怕只能以身殉国了。”

突然肃穆起来的气氛让人压抑，每个人都有赴死的觉悟，但是不能如此不明不白的。突然营帐有人进来，几人都瘪了眉头，这时候谁如此大胆不通报就敢进来。

一个个都起身要发作看到是清明默默坐回去了，这十年来，这小祖宗真的是皮上天了。

清明：“爹，吃饭啦！”

墨偌擎见是清明，紧锁的眉头也是有些许的舒缓，但事情不清楚他也没心思吃东西。墨偌擎：“小清明，你先放下，等会就吃，我和你四位叔叔在商讨事情。”

闻言清明却不乐意了，瞬间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一边哭着一边控诉：“祖父和爹爹都是坏人，祖父说回来给我烤地瓜吃，然后就再也没回来，爹爹也不吃饭......”

......

五年前，一直被压制的后唐疯狂反扑，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二的事情层出不穷。饶是墨偌擎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是军阵之魂但不是神，没有兵怎样也低挡不住后唐。

后唐倾国兵力势要打穿北夏西关，墨偌擎一身为诱饵，采取反包围，一举击溃后唐。自此，后唐收敛兵力再次龟缩，墨偌擎的胜利让北夏举国欢庆，但是在这西关营地，却是一片悲愤。

墨偌擎当时以自身为饵，引敌入瓮，眼见大势已去的后唐统领唐寅却是着了魔，不管不顾非要以大军换掉墨偌擎。

墨偌擎早就料到了如此结局，神色中没有一丝的慌张，提起手中长枪便冲杀过去。众人皆知墨偌擎运筹帷幄，却淡淡忘记了墨偌擎昔日在北夏军营升迁都是实打实的人头数堆出来的。

终于力竭的墨偌擎一脸无所谓的站在北夏的军旗下，冷漠的注释着前方的唐寅。唐寅：“墨偌擎，如果咱们不敌对多好，你值得每一个战士敬佩。”说罢便行了个军礼。

唐寅：“干掉他。”后唐的战士，看着墨偌擎身上散发的无穷杀意，有点腿软，一时间竟无人动手。唐寅多少有点尴尬，他知道自己不如墨偌擎但是没想到差的这么多。看着这场面，叹息一声，放箭。

墨偌擎此时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扶着军旗支撑着自己别倒下。

“终究是走到这一步了么。”墨偌擎自嘲道。

漫天箭雨遮蔽了阳光，一瞬间讲墨偌擎淹没。唐寅想让墨偌擎魂归故里，带着残军立刻逃跑了。

墨偌擎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谁知老张头在最后的时刻，拼尽全力扑倒墨偌擎，自己挡在上面。

等墨偌擎缓过来，推开老张头，看到老张头已经被箭矢扎成了刺猬，一瞬间大脑空白，心力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墨偌擎也不想哭，他知道哭没用，可是泪水止不住的流。

墨偌擎十六岁参军，如今军中生活已有二十三年，往日老张头尽力保护他，做错事替他受罚，没吃的把自己的吃的分给他。

第5章

昔日之影，历历在目，悲伤之所以让人难以忘怀，是因为痛的刻骨铭心。后来墨偌擎都不知道怎么回去的，他记得好多人在喊他，在喊老张，他好想睡过去。

“统领，老张说，他没发给小清明做烤地瓜了，让您替他给小清明道个歉。”老李声音悲痛，故友有走一个，最初那批人就剩他自己。

小清明......墨偌擎脑海中闪过，清明清澈的大眼睛，瞬间回魂，他怎么能睡，他还有女儿。

......

墨偌擎回想起往事，不仅有些难过，还是立刻端起饭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夸：“小清明真棒，手艺又精进了。”

四位队长也是苦思无果，看着墨偌擎都开吃了，也开始先填饱肚子。吃到嘴里都眼睛一亮，这清明的手艺确实是愈发精进了，一个个都跟打仗似的开抢。

再看小清明，哪还有哭的模样，一脸得逞的笑意挂在脸上。悲伤是真的，但是活着只有悲伤的话，活着的意义在哪呢。

小清明不懂那么多，她只知道她爹爹好几顿没吃了，现在就应该吃饭；至于悲伤的情绪晚上看星星的时候在慢慢消化吧。

一边吃着，墨偌擎想到这些年，清明的成长令人惊讶。他本意想把她培养成大家闺秀，回到京城远离硝烟。

谁知道她只想呆在这里，墨偌擎也只由着她，但是安排了好多事情给她做，不让她来军营。结果，没有几年的时间，清明对这些都掌握了甚至超出了原先教她的先生。

京城女眷琴棋书画、女工刺绣、诗词歌赋，只要是能学的都学会了，甚至还烧的一手好菜。

墨偌擎就愣神了一下，就看到菜瞬间下了一大半，当即怒喝一声：“像什么话，吃没吃像。”

然后手上动作一点也不慢，夹菜都快的出影子了。顿时四大队长都有点无语，武迁更是一语道破天机：“墨老大这不要脸的本事还真的是，别树一帜。”

其余三大队长深表赞同的点点头，然后刷刷菜就夹没了。武迁顿时目瞪口呆：“还好老子吃的快，不然和你们抢真的是没这个天赋。”

几人吃完，清明收拾起碗筷，在沙盘前瞎捣鼓着。墨偌擎看了一眼也没管她。

梁屹：“墨老大，咱们回去的日子太少了，小清明不来，我们都看不到，如今都这么大了。”

闻言众人都看向清明，正好清明抬头目光撞上了看过来的几人。清明歪着头，账外的阳光刚好洒在她稚嫩的脸上，愈发显得迷人。

十年过去了，清明也长大了，十二岁的她个头窜到快六尺半，肌肤如玉，明眸皓齿。长时间的学习和修炼更是让清明的体态完美。

看着几人都在看着自己，清明的柳叶眉微皱，撅着小嘴不高兴道：“你们看啥呢。”

佐木冉口直心快：“看你好看。”

清明登时红了脸，岔开话题：“爹爹，叔叔，你们之前在商量什么事情啊，给我讲讲呗。”

墨偌擎最受不了的就是小清明撒娇，中帐也没外人，倒是和小清明说起来斥候发现的问题。

清明听后道：“敌军肯定有诈。”

墨偌擎随口问道：“为何？”

清明道：“从来没用过的道路来运粮，无论是他们真心想埋伏咱们，还是想用来掩饰什么，这只运粮军必定有诈。”

墨偌擎听后有些意外，这小清明和他想一起去了，但还是问道：“如此大费周章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

四大队长一同摇头，他们商讨半天无果就是推测不出来敌军的目的。

清明看向沙盘：“后唐的西南大道当时是为筹军备战而修正出来的。

西南是丘陵和小山，虽属于易守难攻的阵地，但距离后唐与北夏的路程都很复杂且遥远，所以一直放空。

如今他们从西南大道运粮，是不是在那片地区有什么关系？”

武迁：“小清明，你有所不知，那边都是荒山，满山的杂草灌木，还有很多野兽，清理那片山区，就是不小的人力。”

清明显然有点不赞同眉心瘪了下来喃喃道：“荒山，粮食......”

良久，清明有点踌躇，墨偌擎看出来她有话想说，便道：“清明你若是有话直说便可，我们你还信不过么？”

清明吐吐舌头：“我不是信不过啦，我说了你们别笑我，我觉得他们会不会在那边开了粮仓？”

武迁反驳道：“这不可能，山上鼠兔很多，粮仓的话怕不是都被糟蹋了。”

清明有点脸红毕竟是瞎猜，但还是说道：“我是觉得，如果他们这次伏击成功了，我们必定要修正无心顾及其他，要是没成功，也可以拖延咱们调查的时间，如果要有大动作，可能就晚了。”

墨偌擎一时间也拿不准注意。不知道如何是好，若真是如清明所言，那一直忍让岂不是让后唐粮草充裕没了后顾之忧。

清明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开口：“要不去那边看看？有的话烧了不就完了？”

武迁苦笑道：“哪有这么容易。”

墨偌擎也是微微皱眉有点不同意，解释道：“清明，如果真如你所说，对方必定严防死守，突袭必定难有成效。”

墨偌擎看着清明失落的样子笑了起来，思索一番道：“老武，我记得那边好像有鼠兔。”

武迁疑惑道：“鼠兔是有，但是鼠兔又有何用？”

墨偌擎：“你带几个人，去捣了它们的窝，鼠兔屯粮，如果后唐看到鼠兔暴动而出手制止，那我们一定得挖出来它们的秘密，如果没有那小清明应该就是猜错了。”

清明一脸馋相：“可以烧一下它们的窝，顺便弄两只来吃。”

墨偌擎和四位队长闻言都是有些哭笑不得。墨偌擎：“老梁，这事就交给你了。”

梁屹点点头，遂即出去安排了。墨偌擎：“小清明，这事就让你梁叔去整吧，你别想太多。为父听闻你刺绣已经登堂入室，也不见给为父绣个物件。”

清明撇撇嘴：“我哪像爹爹这般忙，月余不回府看我一趟，至于绣的物件，嘿嘿，爹爹你看这个护腕如何？”

清明拿出一副护腕，青白匹缎上绣有一座大山，山色如墨屹立在大地之上，山后缥缈若虚似屋角俨然，山前朦胧烟尘似黄沙弥漫。

战时墨偌擎身先士卒，无数将士马革裹尸，墨偌擎却总是能支撑到最后，墨偌擎非天人，他想要活着，想要保护好北夏，所以平日里也不见他卸下盔甲。而这护腕刚刚好能为墨偌擎保护好手腕处。

墨偌擎有些稀奇的拿起来翻来看去：“清明，这如何用啊？”

清明一脸得意的解释道：“我见父叔平日着甲，又手持兵器，长久以往下，手腕处最易受伤，有此护腕，可减轻盔甲对身体的伤害，小女里面可用的兔皮舒适的很。”

武迁：“这墨色大山是指墨老大，这屋舍应该就是说咱老武建的城了，这黄沙许是咱们这片阵地了。”

清明拍手道：“不愧是武叔，小清明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墨偌擎在一旁翻翻里面翻翻外面，爱不释手。武迁看着墨偌擎的样子眼红道：“出息。”说着又讨好似的问向清明：“小清明，你实话实话，平日里咱老武对你咋样。”

清明：“平日里，武叔除了让我帮你跑腿，找人，修水渠，查看商铺啥啥啥的就没了。”

墨偌擎闻言瞬间有点冷意了，自己都没使唤过小清明，这老武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武迁闻言额头一层汗：“小清明，你别信口开河啊，这都陈年黄历了。”

清明乐不可支：“武叔，有话就直说，小清明天资愚钝，猜不出来您的哑谜。”

武迁看着清明水汪汪的大眼睛，依旧和当初一样清澈明净。讪讪道：“墨老大这个护腕看的老武我心里冒酸，咱老武也想要一个，咱虽然不常上场，但这工事哪一个缺的了咱？”

南笙和佐木冉看着老武目瞪口呆：“老武乃真英雄也。”

墨偌擎也开玩笑道：“行啊老武当我面挖墙脚啊。”

武迁脸一红：“墨老大不能这么说，不能厚此薄彼啊。”

南笙和佐木冉也是有些意动，这东西说大不大，但是对将士们绝对是个士气的提升，本就是精英队长，自然也想要自己的兵士更好。

墨偌擎摸摸下巴道：“这样，清明回去召集下城里的女眷，让咱们将士们争取一人一副，先把四位队长的队伍配备起来。至于清明这个，那是给我做的，你们别想了。”

佐木冉：“老大依旧如此不要脸。”

南笙：“能有就不错了，不能对老大要求太多。”

墨偌擎一头黑线给他们轰出了，清明也是立刻回城，安排事宜。

中帐外不远处，清明拦住了三位队长，有点局促。南笙疑惑道：“小清明，有什么事么？”

清明：“三位叔叔，我想习武，我也想上阵杀敌。”

三人对视一眼，皆看出了眼里的意外与欣慰。当初老张头带回来清明时，整个军营的人都想她好好的，不想让她接触战争。

但是十年的时间下来，既庆幸她没被这沙场污染，也希望她能接替这座军营的班，她是他们唯一的传承者。

第6章

佐木冉随即开口：“清明，这件事你还是得和墨老大说，他不同意你也得让他知道。至于教你习武，这事还是让老武来吧。”南笙也是理应如此的点头，武迁确是有些脸红也有些许得意。

清明点点头，这么重要的事也不能瞒着老爹，但是还是有点疑惑：“你们怎么都让武叔啊，他这么厉害的么？”

“他当然厉害。”远处传来梁屹的声音。“一来，老武在内城时间最长，能好好教你；二来，（梁屹停顿一下，似乎是有些不情愿）他确实是最厉害的。”

清明：“哇，武叔，平日里看你只会整工事，没想到如此深藏不露啊。”

武迁终于被夸的绷不住了：“当初，墨老大组建四支特殊队伍，本来我是抢到了第一，选择的老南的位置的，结果，最终下来，一个会修整工事的都没有，咱老武也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后勤也是最重要的军事。”

清明有些意外，都说军人最重视荣耀，没想到武叔却是放弃了荣耀，默默在后面付出。

这边清明感动着，那边南笙拆台了：“屁，老武培养了个胆小兵，每次都把阵地给整成乌龟壳，次次和我们抢军功。”

清明哭笑不得：“武叔，你还我的感动来。”

此时，墨偌擎从营帐里走出来：“嗯？你们怎么还在这？”

清明把想习武的事讲给墨偌擎，墨偌擎并没有一时反对，只是看着清明，良久便同意了。

清明：“爹，你不教我是不是打不过武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