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情最是晚凉天,憔悴斯人不堪怜。邀酒摧肠三杯醉,寻香惊梦五更寒。
这明明是她的家,身边却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这种形单影只的滋味,她也只是掉了掉眼泪。
脆弱的人坚强了,单纯的人不再单纯了,被迫成长的过程很痛苦,但她终须要经历,江湖的肮脏容不得她这种异类。
她轻咬嘴唇,深吸鼻子,将泪憋了回去。
光杆将军钦干赞胡并没有看到她星星点点的泪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圣姑。”
他数年来在五仙教只有这两字的发音最为标准。
南宫婉儿伸出手臂,在袖子上飞快地将残存的泪水擦拭个干干净净,硬挤出一丝笑容转头看向他。
钦干赞胡仍旧是一脸的憨笑,伸手指了指战场上已经不足三十人的狼牙军,嘿嘿道:
“我,得去,他们,兄弟。”
说罢,他握着刀的手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脸上还是那看上去有几分傻的憨笑。
南宫婉儿听了他的话,愣了愣,她明白他的意思,那些是他的兄弟,他得去帮他们了……
她慢慢转头,看见那上千的正义之师,心下默然。
你不是去帮忙,你是去送死……
这句话她并没有说出口,当初狼牙军围杀教众的时候,灵蛇哥哥不也是这么做的么,而自己也是如此啊。
她扭头看向昏迷不醒的灵蛇使,一身青皮变红皮,握着蛇剑的左手攥得死死的,她尝试过几次都掰不开。
之前教里都说五圣使中属你最不上心,骂你是白眼狼,胸无大志,对不起阿爹对你的栽培,可到头来就只剩你一个了。
南宫婉儿默然叹气。
钦干赞胡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并没有等她回话,径直的冲进阵中,脸上的憨笑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腾腾杀气,眼睛里的慈爱也没了,换做了赴死的决绝。
南宫婉儿嘴角抽动,好像想说点什么,但并没有说出来,应该是道别的话吧,她最终还是没忍心。
狼牙军,虽是敌人,但这些人临阵不屈,宁死不降的骨气,值得敬佩,足以让大周朝中那些只懂得趋炎附势,只懂得空谈不战而屈人之兵,缩在京城一辈子不敢出来的小人汗颜。
副将隋文毅手中关刀横劈,将钦干赞胡手中弯刀打的脱手,接着,关刀一横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冷目相对。
阵营不同,但英雄惜英雄,他不想杀他。
刚刚南宫婉儿保了他一命,隋文毅看在眼里,狼牙军最后一点士兵已被屠戮干净,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光杆将军,他却仍旧持刀冲杀,冲这份胆气,他欣赏。
钦干赞胡并没领这个情,双手握住刀刃,引颈自刎。
他嘴角含笑,头向西,眼至死不合。
这次南宫婉儿没有落泪,反倒有些释怀,喟然长叹后,去到了灵蛇使身边,路过倒在地上的南宫月时,悄悄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
这场战斗最终以临时组建的队伍取得了大胜,全歼吐蕃狼牙军精锐主力六千人,而他们只有几百伤亡,相当不错的结局。
顾念风看着面前血流成河进而汇聚成江的惨状,心有戚戚。
这就是战场么?怕也不是,当初听师父说,当年的突厥之战,动辄就是数十万大军,一通冲杀之后,尸体堆山不成问题,就连脚下的土地都能被浸染成血红色几年不褪。
那会是一种什么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