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江南,草长莺飞,正值人间四月天。
江南一带人杰地灵,中原大陆自古以来在这里不知出了多少文人骚客,单说太宗年间的贞观之风,江南的士子佳人最是受益无穷。
文人讲傲骨,骚客多才情,又赶上国泰民安,江南的士子清流们大多喜欢配上三尺青锋,怀抱三两红颜知己,甭管会不会的都喜欢摆弄摆弄乐器,以标榜自己的文人雅致,其中佼佼者只有江南苏府把这里面的门道玩得最是通透。
苏家有女初长成,那年的苏念冉刚满十三岁,她的爹爹是朝中有名的乐师苏子煦,独引三十六弦箜篌技惊朝野,名动天下。
八音之乐以箜篌为大雅,揉滑压颤之技,泛音、轮指、摇指等手法繁琐之极,八音之中以弦为首,而弦中又是箜篌最难,古人作二十五弦已是极限,苏子煦独引三十六弦惊为天人。
有此神技的苏子煦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高宗皇帝身边的大红人,朝中但凡有番邦使节朝拜,必定会唤来苏子煦献上箜篌之技,闻者无不视为天籁之音,最后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乃至不知多少邻国前来拜访皆是为了一闻苏子煦的琴音,此等殊荣下,高宗皇帝对其的宠爱从那苏府朱漆大门上亲笔题字的“驷马仰秣”大匾可见一二。
身为乐师虽然没什么实权,但如此隆恩下,宰相门房尚且七品官,更别说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苏家在杭州的名声不提知府刺史,就算是御史大夫来了这地儿都得先下马直奔苏府寒暄一番才算懂得礼数。
作为小女苏念冉更是从小就继承了父亲的衣钵,自幼爱琴,她于十岁那年进了闺房,立誓三年不出房门一步,只为练琴,直到有一日,她在房中独奏,琴音引得百鸟奔至,高声齐鸣,就此也成为杭州城一段佳话。
天赋在此再加上后天的痴迷,她在琴艺方面的造诣隐隐有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尤其是百鸟齐鸣之奇异景象出现之后,杭州士子清流高呼此女是瑶池琴圣转世临凡,而身为其父的苏子煦更是为后继有人而欣慰不已。
至百鸟齐鸣之后,苏念冉时隔三年终于再次迈出了房门,任谁也没想到就是简简单单的一次出行竟撞见了她一生迈不过绕不开的情劫。
小丫头重新落回人间,世间万物对于她来说都是新鲜的,在家丁的陪同下,她漫步来到了西湖畔,兴致所至,正准备对着西湖美景弹奏一曲,可却碰到了一群街头混混在围殴一个乞丐小子,心善如她立刻命家丁将混混驱散,待到走近时,发现这乞丐小子身上穿的是件破烂苗族服饰。
苗疆与杭州相距何止千里,这莫名其妙的怎么会跑来一个苗家小孩。
仔细打量下,这少年与自己年龄相仿,满身血污已被打得昏死在地,当即,她就命家丁将这少年救了出来。
苏家是乐师,属于下九流行当,但他的地位不同,苏子煦贵为皇帝身边的大红人,身份自然不能和寻常乐师做对比,他自诩自己是文人骚客,顺带着也得了文人骚客的通病,最先一项便是重视礼法教条,苏府家规不能带外人,尤其是来路不明的陌生男人进府,苏念冉怎能不知,于是权衡之下,只得将小乞丐带回了苏府郊外的一处偏宅。
苏念冉生性善良,年纪尚轻加上避世三年根本不懂什么城府世故,瞧着小乞丐生了一副不错的皮囊,相貌是最基础也是最好用的交流手段,这小子生得好看,防备心自然就会少了一些。
不过像苏念冉这种被称作瑶池琴圣转世的女子岂会和寻常姑娘那般只图色相,吸引她的主要是源于他腰间悬着的一根笛子,这笛子材质算不上名贵,但是特别,是一根八孔七阶好似骨头样式的骨笛。
别的大道理十三岁的苏念冉不懂,但在乐器上可称之为大行家,笛子她见识过不少,但骨笛却没见过,相传这东西只产于千里之外的避世南疆,不同于江南竹笛,它的声调悠扬清越,演奏时如凤鸣鹤唳,论音色绝胜竹笛,她痴迷乐器,但爹爹常说苗人蛮夷,他都从未去过,更别提自己一个小丫头了。
就这么一根小小骨笛勾起了苏念冉浓厚的兴趣,于是她瞒着家里面偷偷的留下来照顾小乞丐,并叮嘱下人家丁千千万万不可向父亲提起此事,但下人怎么能有这个胆子,好在这座偏宅里住了个老奴婢,侍奉苏家多年,苏子煦念起劳苦功高,小姐出生的时候里里外外的帮衬了不少,加之还懂点拳脚功夫,不说多厉害,对付一般的小蟊贼够用,便让年老的她住在了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