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悬于空,鹤鸣于九皋。
一缕晨光穿过一层层厚比城墙的浓云直洒大地,透过描凤画龙的紫檀木窗框将整间房子照得大亮,清晨斜阳不算浓烈,刚刚好在大床上熟睡的年轻男人精美面庞上勾勒出一条金边。
这小伙子面色红润,气息平稳,要说多出尘嘛,还算不上,但绝对也是一等一的俊俏男子。
日上三竿,光线跟着强烈几分,那一对桃花眸皱了皱,修长睫毛微微一颤,露在青绿色绣竹锦被外的脖子上那五个黑指印愈发清晰,只是颜色上淡了许多。
顾念风伸了好长一个懒腰,有日子没睡这么舒坦了,他不愿睁眼,正午时分的阳光柔和温暖,照得人更加犯懒,鬼门关里扑腾了这么多天难得睡个踏实觉,就算小鬼来勾魂也得给爷爷在外面候着。
等等……鬼门关?!
顾念风猛地睁开了眼睛,直挺挺的坐了起来,瞪着一双牛眼环视四周。
要说这屋子有多阔气。
无论是窗台前的书案,四周随处可见的桌椅屏风,乃至身下所躺的大床,无一不是用最上等的紫檀木所造,各个盘龙雕凤,雕工之细腻怕是随手点上一睛便能化龙升天。
屋子正中有一巨大鎏金双鱼香炉,冒着徐徐青烟,气味安神,四面墙壁各挂着几副字画,有太宗皇帝的《艺韫帖》,也有当代大家的《花鸟图》,至于《快雪时晴帖》和《游目帖》更是天下多少文人士子可望而不可即的文坛至宝。
就连顾念风案头放置饮水的茶杯都是极有考究的白玉忍冬纹玉杯,整间屋子流金淌银,极尽富贵之气。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像顾念风这种从小到大睡惯了土炕草地的山野村夫哪里明白何为奢侈,看了面前这只能称为一间客房的屋子就已经啧啧称奇了。
还是有钱好啊……
顾念风由衷感叹。
要说鬼谷也没什么不好,就是老头忒也吝啬,除了大殿像点样,师兄弟们的房间哪次不是最烦下雨,外面是倾盆,屋里就是水帘洞,一帮猴崽子缩在角落里等雨停,饶是大师兄最有闲情雅致,每次还能作个他娘的狗屁不通的听雨赋,老头吵吵了多少年等有钱了好好修葺一下茅屋,到头来半个铜板也没瞧见,难怪他要跑路。
顾念风吐了半天苦水,这点朦胧睡意算是消散开了,揉了揉还沾着眼屎的眼睛,低头寻思。
五仙教、乌苏、冰块脸、唐云轩、韩昭……
他用力的拍了拍脑袋,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周城走向自己,说了句什么话,然后就不记得了。
他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已经装回去了,进而想到了一个问题:
我是死了么?
若是死了,这鬼门关忒也像样了,难不成阎王爷看自己长得一表人才发配自己到天上做官了不成?
他缓缓起身,除了脑袋有点疼痛外,四肢百骸没半点不舒服,就连当初被血蟾使扭断的双臂双腿也已经全然无事了。
他试着提了一口气,丹田充盈,无妄之气如涓涓细流徘徊周身大穴,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有点意思。
他穿上鞋袜,床头放着一件干干净净的雪白长衫,胡乱披在身上,一边系着扣子,一边走向朱漆大门。
看看鬼门关外面是个什么景色吧。
刀山剑林,还是血海翻滚?
他摇头苦笑,伸手将大门推开。
一阵秋风扫落叶之后,顾念风由衷感叹,好一个荡气回肠!
峰峦叠嶂,数十座似利剑般的山峰直插云霄,远处云海翻滚,好似有仙人飞升之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