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白天的一番喧嚣,深夜的嵩山重归寂静,位于官道右侧密林中的一块空地上,白天那位大闹少林佛门净地的狂徒鹰脸男人正百无聊赖的靠在一棵大树下闭目养神,不远处,那位干尸老僧正运气打坐,头顶凹陷的气门又深了一些,一张树皮模样的脸时而发黑,时而变白,朦胧夜色下看上去多了那么点渗人。
一连串的咳嗽声比上四周虫鸣来得还要聒噪几分,引来鹰脸男人好一阵嫌弃,皱了皱眉头后,将脑袋扭向了一侧。
“怎的?大护法是嫌弃老僧咳嗽了?那敢问大护法,当初是何理由来让老僧前来助拳?又为何没能兑现诺言就匆匆离开了少林?”
老僧半睁开阴鸷老眼,毫无生机的瞧向挥手驱赶蚊蝇的鹰脸男人。
这位被他叫做大护法的鹰脸男人对他这聒噪声音更加不耐烦,连眼睛都不屑睁开,打了个哈欠后,慵懒说道,“当初是谁答应你的你就找谁去,我可没说过帮你抢什么劳什子的易筋经。”
老僧冷哼一声,讥讽道,“哈哈哈……好一个大护法,好一个圣皇殿,竟都是这般放赖搅谎的么?”
说罢,一阵剧烈咳嗽后,老僧一口血痰啐在了地上。
鹰脸男人并未睁眼,单单听他这吐痰的声音就知道这一定是白天一战受了严重内伤,当下讥笑道,“哎哟,这可让您失望了,我们的名头自然比不上大名鼎鼎的五雷法王,这名头大的吓死人的化雷手一掌都把自己给拍吐血了,了不起,还真是了不起。”
这叫五雷法王的干尸老僧一张枯树皮般的老脸在他随后一连串的放肆笑声中达到了冰点,一对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论及修为,除了他身后背着的那把古怪宝剑,其实也并不十分忌惮面前这后辈,只是苦于自己的内伤,往往高手过招,内力越战越酣,他却相反,因这内伤,往往战至酣畅之时,戛然而止,高手之间差了一招半式都是要命的事儿,哪容得你有这等纰漏,按理来说,作为西域禅宗不世出的武学奇才,他也应是窥得天道里有名有姓的大高手之一,可一切源头都是这该死的内伤,不然他何必苦苦求那易筋经呢……
“你!……”
老僧这一动肝火,又引得内伤发作,五脏登时刺痛无比,这等艰辛比之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难受百倍,而这些罪,全是拜那乞丐小子所赐,白天那小子掌力霸道不说,论起刚猛的程度更是生平罕见,他向来自负他这门化雷手掌力天下无双,就算是面前这小子剑术高,莫寒雨更是个怪物,可那又如何,若是放到几十年前,胜负也未可知。
“法王莫要动肝火,与内伤大大不利啊。”
这时候,自远处一阵诡异竹笙之乐幽幽传来,寂静山林里,如百鬼哀鸣,声声摄魂。
五雷法王斜眼瞧向空地,一座漆黑轿子稳稳落地,四角站着四名头戴金色梵文面具的抬轿人,如此巨大的轿子少说也得有上百斤,这四人落地时双腿没半点弯曲,平平稳稳将轿子放在地上,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尘土都没激荡起来,就冲这漆黑夜色下的诡异一幕,若说这座黑轿子是从鬼蜮平地冒出来的幽冥之物也半点不觉得意外。
再看那轿帘没受任何外力,自己凭空掀起,一黑衣老者缓缓走出轿子,一对犀利眸子扫向面前的两个人,老僧刚与他对视一眼便扭过头去,而那边的鹰脸男人从始到终都是一个样子,斜靠大树,闭目养神。
老者大袖一挥,四名抬轿奴停下手中竹笙。
“楼儿年纪尚轻,法王何须与他动怒。”
鹰脸男人微微诧异,一向冷言冷语的黑袍老者对这老番僧倒是反常客气。
“不敢不敢,老僧怎敢和迦楼罗大护法动怒。”
五雷法王低垂双目,言语中尽是奚落之意。
来的人正是圣皇殿龙众之主释龙尊。
释龙尊轻笑一声后,冷眼瞧向兀自在那儿闭目养神的鹰脸男人,厉声道,“楼儿,还不来给法王赔礼!”
五雷法王他是瞧不起,但释龙尊的面子他必须要给,当下,百般不情愿的对着老番僧坐着的位置拱了拱手。
“言语有失,给法王气吐血了,抱歉抱歉。”
天底下还有比这还猖狂的道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