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道。
于清竹左手持剑,右手端至小腹,他身材修长,傲然挺拔,而反观古玄却矮小了很多,也瘦弱很多,即便如此,似于清竹这般美男子自然走到哪都是万千目光中的焦点,可若和古玄站在一起,反倒是这名不见经传的小老头儿更为抢眼,这便是高人气场之所在了,不在于相貌,而在于“出尘”二字。
“师叔,刚刚你二人手谈三局,你可瞧出他会是那个家族的人么?”
于清竹很懂礼数,与他对话时,自然而然的矮了半个身子。
漫漫山路,刚刚顾念风几人走上来差不多花费了半个时辰,这师徒两人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快到山脚下了,虽是步履生风,可古玄面不改色,从始到终都保持着那副古井无波的脸,带着一抹和蔼笑意,要说起纯阳六子之中,就属他为人最和气,相对也最好说话,于清竹在他身边虽然恭敬,但显然没那么拘谨。
此刻听了他的问话,古玄脚下步子略微放缓,眉头轻皱但不改脸上笑意,斩钉截铁道,“不会,若他是此家族的后代,论起棋艺,刚刚三局,我是断然不会能胜得一局的。”
于清竹听后皱眉,自言自语道,“那如此说来,此人不在鬼谷。”
这次,古玄并没有回答他的话,于清竹追问道,“那本书咱们就不借了?回去如何向师尊交代?”
古玄捋须笑道,“不急,他们自会将书送到纯阳教,安心等候便是,何况我们也并非为了此书而来,不是么。”
于清竹默然点头,对于古玄说他们会将书送到纯阳的事情,他并无怀疑,鬼谷墟藏书之丰天下闻名,再者掌门萧唤云和师祖吕圣白又是忘年交,犯不上为了一本书而驳了纯阳的面子,坏了这么多年的交情。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山脚下顾念风他们刚刚见过的马车旁,正准备撩袍上车,于清竹犹豫再三,还是皱了皱眉头问道,“师叔,您刚刚那般打量那位叫董语曼的姑娘,可是发现了什么?”
古玄正要一脚迈上车厢,听他发问,收回了步子,微笑道,“竹儿,你也瞧出来了?”
于清竹轻轻点头,可又摇头道,“像又不像,那丫头生得很好看,可师尊……师尊他老人家好像并没生的那般俊俏啊。”
古玄哈哈大笑,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道,“他那是老了,你也是小瞧你师父了,他年轻的时候虽然论相貌比不上你,但也是个风流的美少年,这丫头眉眼之间和他年轻时像极了,不过你说的对也不对,你师父确实没她那般玲珑,哎……这也应是得意与她的娘亲了。”
于清竹哦了一声,并未回话。
古玄拍了拍他的肩膀,眯眼笑道,“竹儿,论相貌你强过你师父,论头脑悟性,你也远胜你师父年轻那会儿,比我们这些老头子都强了很多,只是太过专注于道法武学了,少了些人情世故,这点比起你师父年轻的时候可就差得远喽,有时候,道法不在于书本,更在于心,不入世,怎能出世。”
说罢,古玄饶有深意的笑了笑。
话说到这儿,于清竹自然明白古玄口中所谓的人情世故为何物,料想也确实如此,他自小上山,在众师兄弟里,他是最为沉默寡言的一个,甚至有过两年未开口说一字的经历,当时师兄弟们都调侃自己是个哑巴,也没人愿意和他玩,每天独自一人坐在紫宸殿外驼石碑的大鼋身上看书,身侧的书垒起来比他的人都高,乃至师兄弟们都笑话自己是个书呆子。
可唯独师尊对自己另眼看待,他依稀记得那时候自己还只有那石碑高,师尊一袭道袍很是出尘,像极了画卷上的老神仙,他一双大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笑着说道: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知者不言,开口便是大道啊。”
那时候自己还小,对于师尊的话,似懂非懂,可心里面却对这个满嘴讲的是他听不懂的道理的老头儿很是亲近,也是从那时起,他便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他口中的那个开口便是大道的人。
大道。
这一念便是二十年。
事实倒是尽如人意,于清竹成了那十年不鸣,一鸣惊人的武林翘楚,道法辩经上,他一人便驳倒了剑门道场十位天师,成为了第一个从剑门道场拿回来炼丹术的外门道士,武学上,纯阳武学内外兼修,剑气双绝,一剑荡平阴鸠山,将北地最大的山匪连根拔起,两袖青龙横渡赤练江,扫平困扰北方十数年的八方水寨,两项壮举重新恢复南北的商贾往来,善莫大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