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宁才抢着开了个头,便被皇帝一记眼刀扫得闭了嘴。
他给上官若递了个眼色,那意思是:你可得掂量着回话,万一皇上恼了,我可保不住你。
上官若冲大太监稍点点头,表示自己谢过他的好意,亦是表明自己心里有数,叫公公不必忧心。
“陛下说笑了,奴婢怎敢有此悖逆之念?”
她确实想让皇帝死,只不过,不是现在。
“陛下若有不测,凤朝这千里江山,百万子民,岂不是无人托付?”
皇帝挥挥手示意高宁站远点,才接着往下说。
“这不是,还有康王吗?”
“你这些年在朕身边,真当朕是聋子瞎子,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睿王身子不好,安王也已被朕废为庶人,这未来的天子之位,也就只有康王能担当得起了。”
“难道你所做的这一切,不是在为康王铺路吗?”
上官若以几不可闻的幅度摇了摇头,在心底慨叹。
“天家父子,确实不过如此。”
所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君臣,永远是排在父子前头的。
皇帝或许从来就不知道,自己这个长子一向志不在此。
“陛下真的认为,康王殿下是承继大统的最佳人选吗?”
上官若犹豫许久,还是决定开门见山。
大概皇帝也没想过她会如此直接,一时没能接上话。
他不开口,上官若便也沉默。
两人略显尴尬地相对而立,宫室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和下人们来回奔跑着救火的呼喝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这段静默里唯一的背景音。
在众人锲而不舍地努力下,火,终于渐渐熄灭。
昔日金碧辉煌的乾宁宫几乎被焚为焦炭,朱红的宫门和廊柱早已不复旧时颜色。
终于,有人上前打破了皇帝和上官若之间令人窒息的沉默,看服饰,应是御林军中一个小兵。
“启禀陛下,乾宁宫各处火势俱已扑灭,只是寝殿内部烧得厉害,怕是住不得人了。”
皇帝面色丝毫未改,只淡淡道了一句:“纵火之人可抓到了?”
前来报信的人额上开始发汗,声音也抖了起来。
“尚……尚未抓到。”
他本以为自己即将迎来一阵狂风暴雨,却不想皇帝连一丝怒容也无。
“你们也辛苦了半宿,下去休息吧。”
“至于那纵火之人,来日慢慢查便是。”
上官若将皇帝的平心静气看在眼里,亦是满怀困惑。
这皇帝老儿是何时转的性子?
若放在以前,这个小兵只怕难逃一顿板子。
她眼中微露的讶色并没有逃过皇帝的双眼。
“你是不是在想,朕为何轻易饶过了他?”
皇帝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冷,就好像方才不止是熄灭了燃烧宫室的火,亦带走了他心底的温度。
“这个时辰,朕本该在寝殿安睡。”
“你以为,朕是如何逃过这一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