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暗叹气。
散兵就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难。
“南柯小姐,”神里绫人忽而道,“你和街坊邻居们的关系似乎都不错呢。”
“还可以吧。”
“有什么和人打交道的秘诀吗?”
“嗯……”
南柯半天没出声,神里绫人回头,看见她捧着姜汤,微微蹙眉,一脸认真思考的表情。
“首先,要发自内心地想和对方搞好关系吧。”
神里绫人保持涵养良好的微笑:“……?”
这又是在故意拐着弯戳他的脊梁骨吗?
“只要做到了这一点,自然而然就会为对方考虑,互相帮助,”南柯说着,想起散兵对所有生物油盐不进的抵触,略感疲惫,“但对于对他人完全不感兴趣的人来说,就另当别论了。”
“哦?”
“人和人之间,就算不维持表面的友善,也得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南柯说,“如果为了所谓的搞好关系,给自己增加额外的负担,就纯粹是本末倒置了。”
不是没有想过,劝说散兵和大家友好相处。
但人的生老病死摆在那里,他已经决定了自己的存在方式,硬要他和迟早消逝的生命建立羁绊,只会徒劳重复过去的伤痛而已。
“独到的见解。”神里绫人琢磨着,轻轻颔首。
每逢下雨天总有不带雨具的倒霉蛋,店里已经坐了一个,不多时,又有一个从外面拧着袖子进来了。
南柯打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出去:“椿屋先生,您不是卖伞的吗?怎么还淋雨了?”
“谢谢啊,南柯,”被称作椿屋的青年接过姜汤,皱眉灌了一口,呼出一口长气,“最近社奉行不是在重新划地吗,我家祖坟在绀田村,说是必须迁坟……搞得我焦头烂额,刚从城外跑回来。”
南柯从柜台翻出一条毛巾,递给椿屋:“非迁不可吗?”
“我也是说啊,”椿屋接过毛巾,“还要我们自己到处去找墓地,晚了就得交税,这不是存心为难人吗?”
南柯陪椿屋聊了两句,外面又进来几个人,听见他们在讨论划地的事,纷纷加入,我一句你一句地跟着抱怨起来。
还有说一起写封请愿书,去找白鹭公主理论的。
“开玩笑,白鹭公主深居简出,哪是我们能见得到的?”一人道。
“那不然找谁?社奉行的差役吗?”又一人嗤道,“只会互相推诿,让我们白白跑腿。”
“诶,我倒听说,划地这事是神里家的家主一手推动的。”
此话一出,几人大眼瞪小眼:“神里绫人?”
“得了吧,神里绫人出了名的老奸巨猾,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上他,有我们好果子吃。”
闲聊话题一转,拐到了风评两极化的神里家兄妹身上。
诸如白鹭公主温婉高雅,高风亮节。
神里绫人贼眉鼠眼,睚眦必报之类的。
南柯瞟一眼坐在他们背后老神在在,有一搭没一搭吸着奶茶的正主:“椿屋先生,雨好像越来越大了。”
“还真是。”椿屋朝外一看,连忙问谁回家顺路,一起拼了伞,急匆匆离去。
其他人也陆续离店,有人看向后面落单的神里绫人,问:“小伙子住哪啊?要不要一起走?”
“谢谢您的好意,不用了,”神里绫人微笑婉拒,“雨天路滑,还请小心。”
那人回以一笑,身影很快淹没在了细密的雨后。
南柯收起汤碗和毛巾:“绫人先生,市井小民随口一说,还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怎么,我看起来很像……”神里绫人略作回忆,“老奸巨猾,睚眦必报,贼眉鼠眼的那类人吗?”
接不了的话南柯选择不接,自顾自地晾上毛巾,忽然发现柜台边靠着一把湿漉漉的油布伞。
大概是刚才的哪位客人匀给神里绫人的。
她把伞放去神里绫人桌边,顺手收了他早就喝空的奶茶杯,进后厨洗碗。
神里绫人看着被摆上桌的伞,有点无奈地笑了,站起来,忽地摸了摸腰间,向南柯道:“南柯小姐,我好像忘了带钱包。”
“没关系。”南柯把洗干净的汤碗放进碗柜,一点也不意外。
“南柯小姐。”神里绫人又喊了她一声。
南柯合上柜门,回头,看见神里绫人站在店门口,一边看着她,一边指着手里的油纸伞:“不好意思,可以帮我撑开一下吗?”
南柯:?
神里绫人一脸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我头一回自己打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