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再次醒来时,熏香的气味依然萦绕着,夹杂着药草的苦味。
下意识想碰一碰神之心,手臂刚抬起来,却牵连起胸背连片的刺痛。
南柯倒吸了一口气,冷汗瞬间下来。
“南柯?”
冰凉的手指被温暖的双手捧住,南柯看过去,是神里绫华跪坐在床边。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神里绫华几乎喜极而泣,“伤口疼吗?想要喝水和吃东西吗?我马上去喊医生,你……”
“绫华,这是你的房间?”南柯直觉不好,拉住起身要走的神里绫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神里绫华只好重新坐下,扶她起来:“是……”
“你突然出现了在绫华的寝室,”神里绫人带着女医走进来,瞟了愕然的自家妹妹一眼,才挂起微笑接着说,“感觉如何?你的弟弟国崩和荒泷派的几位在外面等着,要现在叫他们进来吗?”
国崩。
南柯张了张口,看向紧闭的门窗,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堵住,没能发出声音。
还是被散兵知道了。
南柯迟疑摇头:“我带回来的东西呢?”
医生要给南柯做检查,神里绫人避去一边的屏风后,闻言探出一只修长匀称的手,晃了晃一个小匣子:“南柯小姐大可对我的人品多点信任。”
神里绫华帮忙取来,南柯掀开一条匣子缝,看见里面光华熠熠的神之心,松了口气。
“关于差遣南柯小姐去为我跑腿这件事,我已经向你的弟弟道过歉了,”神里绫人又说,“出现这样的意外也有我的过失,如果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就是。”
南柯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这是在给她和八重神子的行动打掩护。
明明连她们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不愧掌管一大奉行的人。
南柯揪着袖角忍着疼,低声说了句谢谢。
神里绫人低笑:“不客气。”
伤势已经稳定,也没出现多余的并发症,医生检查完,神里绫人和神里绫华也跟着一道离开了。
率先冲进来的是火急火燎的一斗:“南柯!你干大事怎么不叫我,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啊!”
“老大的意思是,”久岐忍跟进来,“他皮糙肉厚,危险的时候可以帮忙顶伤害。”
“让你们担心了,一斗,阿忍。”南柯说着,望向他们身后。
散兵走在最后面,身上的侍者服换回了平日的黑衣,对上南柯的眼睛,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嘴唇紧抿转开了脸。
他生气了。
南柯的手揣在薄被下,抱着盛放着神之心的匣子,微微攥紧。
一斗盘腿坐在边上,手脚并用地描述当时南柯浑身是血的吓人场面。
第一个发现南柯不见的人是久岐忍。
久岐忍偶尔会半夜突袭检查荒泷派的就寝情况,发现南柯没在铺位,也没多想,因为隔壁散兵也不在,八成是出去散步了。
直到早起锻炼,久岐忍在房顶发现晒了一夜月亮的散兵。
南柯被撞见,则是在他们去找古田管家的路上。
“当时带我去送医的,是绫人先生?”南柯问。
“是啊,没想到绫人兄细手细脚的,还挺有劲儿的,”一斗感慨着,突然面露沉思,“咦?绫人兄不是账房吗?怎么会跟白鹭公主凑一块?”
久岐忍沉默。
“莫非……!”一斗腾地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绫人兄要在神里家长期发展?!”
“神里家的家主害南柯受伤,可不是好人,我得去阻止绫人兄!”
一斗一溜烟狂奔了出去。
“抱歉,老大又丢人了,”久岐忍看向南柯,一脸不愿面对,“我去抓他,南柯小姐,保重。”
“嗯。”
南柯看着久岐忍离开,抓紧匣子,深呼吸,看向散兵时,努力绽出一个笑:“国崩。”
“什么时候答应帮神里绫人办事的?”散兵问。
南柯噤了声。
“只要是他提出来的,你都不打算拒绝吗?”
南柯的脸毫无血色,像一张白纸被尖锐的话语戳破了一个洞,单薄无措地坐在那里,看着他。
散兵也定定地凝视她,那双清澈的眼睛,从始至终没有一丝阴霾,一眼就看透。
就在昨天,太阳落山的时候。
他没能送给她礼物。
为此苦恼了一整夜。
不过是太阳一起一落,就将他撇开一边,看起来简直要为他人而死。
她忘了吗——?
三个月,三年,三百年。
他看见她气息奄奄,被别人抱着的时候的心情……
“国崩,”南柯嘴唇抿了又抿,推开堆在腿上的薄被,露出那只装着神之心的匣子,“和神里绫人没有关系,我只是想送你一份礼物。”
散兵站得太远,她够不到。
她向他殷殷地伸出手,他也并没有靠近。
半晌缄默,南柯垂下手,嗫嚅:“……对不起。”
“你知不知道你在为什么道歉?”散兵声音更冷。
不知道。
可是。
神之心是他渴求的心,就算重来一次,明知会变成这样,南柯也还是会选择去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