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搁在膝盖的另一只拳头也确实硬了。
所以才说,不想和神里绫人当对手。
能赢过散兵,是她因为足够了解散兵,猜中散兵的心思轻而易举。
能赢过五郎,是因为五郎确实是新手。
但神里绫人就……
“南柯小姐这嫌弃的眼神,”神里绫人忽然望着南柯笑道,“真叫人心旌摇荡。”
旁边的五郎:!!!
散兵嘴角重重一撇,威胁道:“神里绫人。”
神里绫人分给散兵一眼,还是笑:“国崩不觉得吗?南柯小姐平素温和,难得生起气来,很可爱吧?”
神里绫人一番话说得南柯手足无措。
她头一次被人这么说。
虽然搞不清楚神里绫人想做什么,却被最后一个问句吸引了注意,跟着看向了散兵。
散兵敛起上挑的眼尾几乎要释放出杀气,触到南柯回头看来的眼神,僵住。
干嘛要看他?
看在她的份上,他没有对神里绫人动手已经很客气了。
她难道还指望他说出什么好话?
散兵的嘴唇动了一下,想反驳神里绫人,又因为南柯的注视抿住。
有些话不能随心所欲地说,他吃过教训。
更何况他们现在正在闹矛盾。
都还没有和好。
散兵忽然错开南柯的视线,别开脸,盯住一旁屏风细致雕花的底座。
这是个机会。
即使是散兵也很容易察觉了。
南柯本来就容易心软,也不怎么会把不愉快放在心上。
如果不是他来茶室找她的时候,听到那些话,动了手,说不定他们已经和好了。
只要抓住这个机会说点什么。
稍微讨她欢心。
她一定……
“可爱”。
只是两个字。
单单两个字而已,也并不违心。
散兵有心张口,嘴唇却不受控制地抿紧再抿紧,几乎咬住牙关。
该死。
这么简单的事情。
这么简单的事情。
为什么就说不出口。
南柯看不见散兵的正脸,只看见他垂在身侧攥得很紧的手。
特地扭过头去,不面对她,也拒绝回答。
南柯无声提唇,不去深究,轻捻指间冰凉的玻璃棋子,目光重新回到神里绫人脸上:“绫人先生,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放水的。”
“天地良心,我这话是发自真心的。”神里绫人也把视线从散兵鬓发间红透的耳廓收回,作无辜状。
对弈继续。
不管是南柯还是神里绫人,都要思索很久才能下定决心,因而进程很慢。
五郎打了个哈欠,和万叶低声说了句什么,起身出去了。
神里绫人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南柯聊天:“下棋真是消磨时间的好方式。”
“我们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南柯问。
“这个嘛,”神里绫人一手拎着长长的振袖,另一手举着棋子在格线上比来比去,“八重大人只吩咐,让我在这里待命,保证旅行者今夜顺利取到证据。不出意外的话,或许要通宵吧。”
神里绫人终于把棋子放下,嘴角噙起一点笑:“南柯小姐,请。”
本来就处处是陷阱的棋盘,现在又多了两颗地雷。
头一次下五子棋下得这么心累,南柯审视着黑白棋子没有接话,听到万叶问:“神里先生,既然我们都是为了面见将军而努力,为什么不直接把证据交给旅行者,而要这么大费周章呢?”
“万叶阁下大可换位思考一下,”神里绫人说,“来到稻妻只为面见神明的旅行者,本来与任何势力都没有利害,经历诸多,终于决心帮助柔弱的社奉行,与最初的目的为敌,这个时候,却发现社奉行手眼通天,连愚人众密信都能搞到,不会产生什么怀疑吗?”
“这个……”万叶垂眸。
“万叶阁下与旅行者的交情纯粹,不认同我的做法,我很理解,”神里绫人看南柯落子,也摸出一颗新的棋子,“但我们这方也是事出有因,实在需要旅行者这个帮手,还望见谅。”
万叶摇头:“为国为民,我没什么好说的。”
“至于私情上,无论如何,绫华与旅行者之间的友谊货真价实,等到尘埃落定,会找机会说开的。”神里绫人说完,拿着棋子的手悬停了半天,终于无奈抬头,“我说南柯小姐,我们还有必要下下去吗?”
整张棋盘几乎被铺满,只剩两个空位了。
“当然有,”南柯看着他的手,头也不抬,“要是绫人先生平白眼神不好,或者手抖下错地方,我就可以赢了。”
“很遗憾,鄙人还没有到那个年纪。”神里绫人把棋子落到另一个位置。
南柯叹气,跟着用手里最后一颗白棋补上最后的空位。
和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