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下天守阁,稻妻城的街道难得空无一人,只剩铺落在石砖上的细碎初阳和静好的风。
散兵走在前面,一声不响,像是有心事,气氛有些微妙。
南柯看着他的后脚跟,犹豫半晌,出声:“不和影打声招呼吗?”
“不用。她亏欠的,另有其人。”
“可是……”
南柯欲言又止。
“昨晚休息了吗?”散兵突兀改变了话题。
“嗯。”
“夜里降温了。”
“天守阁里还好。”
“想吃点什么?”
被他这么一问,南柯才迟钝地摸了摸同样迟钝的胃,发现自己肚子空空,饥肠辘辘。
“我在家里煮了粥,”散兵又说,步子慢下来,偏头望向她,“要回去吃吗?”
熹微下的紫眸深邃而胶着,凝视一般映着周遭景色和她的影子,像蒙着透明玻璃的水磨彩画。
南柯心里微微一动:“……好。”
回到家的时候,室内不仅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连积灰的地板和家具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南柯洗漱完出来时,散兵正弯着腰,在桌上摆出热气腾腾的早餐。
一人份的早餐,整齐地陈列在一侧桌边。
另一侧,则是神里绫人从七月小姐那里买的漆盒。
南柯把半湿的头发拢到耳后,俯身拿起漆盒。
应该是变故发生得突然,神里绫人忘记了带走它。
拿什么包起来,托人转交回去吧。
南柯思索着,始终对这只小盒子采取无视态度的散兵忽然出声:“神里绫人买的?”
“嗯。”
“你……”散兵抿了抿唇,眼睫很深地垂下去,“要收吗?”
“收起来比较好吧。”
“……”不知为何,散兵沉沉地吸了一口气。
南柯握着漆盒转身,去衣柜翻没用过的新手帕。
南柯的第一条手帕是兼雄送的,那之后,不知不觉就养成了随身带着一条手帕的习惯。
偏偏又是很容易污损和遗失的小物件,一定居下来,就攒了一大堆。
其中也有散兵买给她的。
都太过相像,难以区分,南柯随意抽出一条浅蓝松花纹的,把漆盒妥善包起来,收进一边的柜子里。
背后突地一声强烈的撞响。
南柯愕然回头,是散兵猛地站起来,撞到了桌角。
她看过去的时候,他正用双手按住几乎被掀翻的桌子,垂头看着桌面上溢出淌开的甜汤,看不清神情。
“国崩?”南柯合上柜子的抽屉,向他走去。
随着她的接近,散兵按在桌面的双手逐渐紧攥起来。
过于用力,手臂几乎微微颤抖,头也埋得更深。
南柯伸手去碰他肩膀的时候,他猛地转身,一头撞进了她怀里。
南柯措手不及,一下子往后跌在地上,双手本能向后撑住地板,堪堪稳住平衡。
“国崩?”南柯低头,问埋在胸口的那头柔软紫发,“你怎么了?”
散兵没有回音,南柯只能感觉到他力度更紧的拥抱,和他落在她衣襟上极度紧绷,以至于完全不成节奏的呼吸。
是因为见到了影,心里还是迈不过那道坎吗?
南柯抬手,轻轻落在他的后脑上,抚摸:“没事的,国崩。”
“不是……”
紧贴着胸口发出的嗓音,低哑、沉闷、压抑。
南柯停了动作,安静听他说。
“不是……这样的……”
“我……”
那声线听起来惶恐痛苦,简直像是强忍着抽泣。
“我……”
散兵一遍一遍咬着牙关。
直到空气中热腾腾的香气也变得冰冷甜腻。
南柯的视线从散兵头顶拂过,看着桌面冷透的早餐,心想。
是什么话,这么难以启齿呢?
难到他一遍遍欲言又止,也无法对她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