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的导火索正逐一被引燃。
花神诞祭的日子也近在咫尺。
除了等待荧,她能做的事情,已经寥寥无几。
是时候脱身,离开这个地方了。
野炊的地点在一座私人种植园里。
车夫嘹亮的吁喝声响起时,南柯掀窗看出去,天空已经云开雨散。
阳光白而寡淡,打在不远处湿淋淋的枣椰林上,林边是大片低缓的草坪,一条溪流淙淙穿行,直至山坡尽头的陡崖,急转直下,形成在须弥随处可见的飞瀑。
跌落的水流溅起银白的水花,一弧彩虹从瀑布这一头,淡淡地跨到那一头。
对久未出门的人来说,无异是足以同时涤荡双眼和心灵的美景。
孩子们在另一辆马车里,南柯轻手轻脚绕过去的时候,他们还在熟睡。
“再见,”南柯一一吻过他们的额头,轻声道别,“愿纳西妲保护你们。”
“哎!你们别光忙,快来帮帮我!”背后传来妇人气急的喊叫。
南柯最后看了孩子们一眼,放下车帘,回身离开。
种植园里兼有农田和果园,除了肉类自备,其它食材都可以就地取材。
南柯既拔不动萝卜,也不擅长做饭,只能抱着装满战利品的篮子去溪边洗菜。
和她一道的是两个老人家。
右边的是个婆婆,费劲蹲在溪边,手把手给她演示怎么择菜。
左边的是个老爷爷,说话大嗓门:“小姑娘多大了?交男朋友没?”
“还想着给你儿子讨媳妇呐?”右边的婆婆甩一把手里的菜叶,“人姑娘有男友了!是学者!老聋子!”
“是哦?”老爷爷扶了扶眼镜,“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老爷爷满面愁容地低头搓起土豆,时不时发出一声叹息。
“这老头老来得子,他儿子也是母胎单身,”老婆婆笑呵呵地和南柯说,“所以啊,他怕自己将来抱不动孙子,见谁都打听这个,你别往心里去……”
南柯漫不经心地应着,看着清澈水底的鹅卵石,有些苦恼。
虽说还是要有目击者比较好,但毕竟是两位老人家,她怎么想都过意不去。
接过老婆婆递过来的萝卜时,南柯用指尖不着痕迹地向前轻轻一推。
水中心的急流立刻冲着萝卜向远处漂去。
老婆婆“诶”了一声要站起来捡,没能直起身,先佝偻着腰杆叫起疼来。
“我去吧。”南柯甩甩手上的水珠起身。
“当心脚滑!”老婆婆在后面叮嘱。
南柯回头笑着应了,提起裙摆沿溪边向下游走去。
佣兵们恪尽职守地分散在外围监视,见南柯独自一人向外走,立刻拦上来:“去哪儿?”
“捡个萝卜。”南柯指水流中间。
南柯故意放慢脚步,萝卜已经被冲到溪水下游的卵石滩中间。
再往前两三米,就是尽头的瀑布了。
佣兵顺着她的手指一瞥,用下巴点点她的脚:“站这儿别动,我去给你捡。”
“谢谢。”南柯应声站住。
看似清澈的溪水比目测更深,一脚踏进去,立刻淹没了佣兵的小腿。
佣兵脸色骇了一下,等彻底站稳脚跟,才朝着溪水中间慢慢走去。
南柯站在岸边注视着他,片刻之后,也踩着脚下湿润的草地,向瀑布边缘靠近。
须弥多山,水系密布。
从断崖望出去,在远处见到的彩虹在近处反而消失了,满眼只有灰色的岩石,飞溅的水雾,跌落崖底重新聚成流水,汇入远方大片青翠的雨林。
瀑布顶端空气湿冷,连倒卷上来的风都凛冽几分。
喧嚣的水声掩盖了南柯的动静,南柯在崖边满是苔藓的岩石上站定,俯瞰一眼笔直高悬的瀑布,做了个深呼吸缓解紧张,转头看向那个佣兵。
佣兵一路小心翼翼,总算抵达终点,成功捡起萝卜。
他一边小声念叨着“麻烦”之类的词,一边回过身来。
猝不及防和站在危险边缘的南柯对上眼睛,整个人一呆。
南柯收回视线。
然后身体向前一倾。
有什么比被亲眼目睹着死去,更不留破绽的消失方法呢?
重力拖拽着身体急速下坠,与半空中的水滴相撞,如冰针刺骨,沁入视网膜,激起刺痛。
南柯本能闭眼,又很快适应睁开。
身体四周飞溅的水滴被拖长成银色丝线,和上方迅速缩小的瀑布顶端一起,瞬息拉远。
崖顶探出佣兵半截身体,依稀可见他剧变的五官,惊恐的大喊混杂风声,在耳边形成呼啸的巨响。
南柯放空大脑,凝神感应化城郭神像的方位。
虽说离须弥城有些远,但也没有更好的去处了。
散兵忙于潜入造神计划一时脱不开身,正好趁这段时间,去须弥城附近的神像打个卡,做好随时和他会合的准备。
传送对南柯来说已经如同呼吸般自然。
要怎么打发今后的时间都已经考虑好,一个念头结束,下坠感却依然清晰传来。
南柯骤然回神。
等等!
为什么没有传送!?
南柯悚然回头,想要确认身体和崖底的距离,颈椎却像是被身后的空气死死掐着,转动不了一分一毫。
只能感到越发冰冷的湿润笼罩身体。
像一层雾,一层纱。
随即眼前也被水雾遮蔽。
轰隆——!!!
喉咙来不及挤出声音,脊骨粉碎般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