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以前,他只会难以置信且不悦地挑眉,认为说出这话的人脑子有毛病。
现在他却真的拥有了睡眠的能力。
只不过是眼睛一闭一睁,睡了一觉——
想也知道,这些毫无美感随意堆砌,以至于把他的头发都染上烦人香味的花,一定是南柯,还有那些没头脑的小精灵搞的鬼。
散兵掀被子下床。
他套着一件松松垮垮的黑色中衣,原本的衣服被整整齐齐叠在屋内的置物架上,和一些生活用品放在一起,狭小的屋内,还放有一些水果和肉干。
那个笨蛋,该不会就靠吃这些东西过活?
散兵绷着脸扶墙出门。
走出圆形的屋门,外面的世界像是打上了五光十色的滤镜。
绿色格外鲜亮,草元素光粒在矮草坪上跳动萦绕,照亮毗波耶饱满的紫色花瓣,高大的蕉类叶片迎风摇晃长茎,泼洒晶莹的露水。
隔着一片水泊,形似里拉琴的桓那兰那梦之树下,南柯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裙子,低头怀抱一把老旧的诗琴。
南柯不太懂音乐。
指尖谨慎地落在弦上,时而停一停,向围绕在身边的兰那罗们请教。
散兵望着她,停住脚步,眉心渐渐松弛,靠上身后的墙壁。
约莫是午饭过后的小憩。
南柯手边还放着没有整理的木碗和餐具。
慢慢弹得熟练一些之后,兰那罗们随着她的旋律一齐唱起来——
“稚子啊——
你要好好长大。
不要输给风,不要输给雨,不要输给冬雪,不要输给炎夏。
少年人——
你在孩童时应快乐。
使你的心欢畅,行你所愿行的,见你所愿见的……”
这不是属于南柯的歌。
更不是属于散兵的歌。
奇妙的是,听着这样的曲调,散兵的心情竟逐渐平静下来。
并非无念无想的平静,而是更加十分稀罕的心情。
众多思绪飞起落下,轻飘飘的,掺杂着长梦一觉后,宛如水波淡去般从脑海消逝,些许恍惚的残片。
做了什么梦,即便是人偶,也难以记得。
遗留下的只有深刻的感情。
痛苦的,欢欣的。
以及一些……难以想象会属于他的。全部溶化在舒缓的歌声里。
歌唱洋溢童话之境,四周逐渐显现异象。
不应在冬季开放的花,漫山遍野地开。
不应显现形状的风,丝丝缕缕,缠着歌声中少女的发丝,摇篮一般飘荡。
连元素的光点都像拥有了意识,咋咋呼呼,团团起舞。
热闹得不要命。
不知是跟不上兰那罗们的节奏,还是后面根本不会。
南柯忽而按住琴弦,停止了演奏。
她习惯性地抬头,看向散兵的方向。
蝴蝶掠过不期然相遇的视线之间。
南柯惊怔。
散兵靠在原地没动,只冷紫的眼底升起一点浮光,又降雪一般徐徐落下,柔化向来锋锐的视线,对着向他奔赴而来的人,化成唇边细小的弧度。
甩掉那个流浪者,果然全世界都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