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丹十二月。
甫入夜,弥天的大雪中,行道的路灯一一抹亮纷至沓来的马车。
各色繁复的裙摆晃动,细鞋跟踏下马车短梯,徐步碾碎三级石阶表面新凝的薄冰,由玄关红毯优雅穿入奢灯华火深处的厅堂。
由水神芙宁娜主办的品水会。
从名声鹊起的新人演员,到家世显赫的官爵人物。
衣冠齐楚,簪香鬓影,争相涌至。
南柯到得稍迟。
因为出发前和散兵起了一些争执。
她拧不过,别无选择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由他去。
只要她离他远一点,就不会继续丢脸。
谢过专程前来接送的剧场老板,南柯走下马车,朝着舞会会场门口茸茸的灯光呵了口气,散兵也下了地。
南柯还没来得及往旁边挪,手被他一把抓住:“不嫌冷?快点进去。”
南柯不动声色挣扎。
散兵不动声色加力。
一路僵持到舞会入口,负责接待的侍应满脸见过大风大浪的促狭微笑,向他们伸手:“两位,请出示请柬。”
散兵勾起半边嘴唇,打怀里摸出邀请函。
丝质暗灰色衬衫,朱丽叶袖收束在肘曲处,紧裹着纤细的小臂至袖口,散开两层略长的荷叶边,掩住修长分明的半边指掌。
衬衫外搭浓绀色燕尾马甲,胸前绣有两道对称银色槲寄生纹样,胸省处同样掐了银边,流畅向下勾勒少年姣好的胸腰曲线,在低腰处向胯骨两侧不规则地散开。
这倒没什么——就算散兵非要挑短裤丝袜和马靴搭出一套基佬装,南柯也能勉强夸他一句,审美在线。
但。
散兵的燕尾马甲下面,有一条长长的黑色猫尾巴在摇。
不是真的尾巴。只会跟随散兵迈步左右摆一摆的程度,尾巴根部系在散兵腰上,被马甲遮住。
和散兵无视路人惊疑视线,噙笑顶在头上那双的猫耳朵一样。
都是玩具。
一切都源自那一天。
“我都这么罪不可赦了,你不想惩罚一下吗?”
那天,散兵语调上扬拐出十八弯,在死胡同里故意引诱她。
南柯没能经受住诱惑。
自从遇到路边那位猫耳少女。
她内心始终蠢蠢欲动。
她拉着散兵雄赳赳闯进路边某无人售货商店,气昂昂选购了最仿真的那一款,硬气绝顶和散兵约法三章他必须顶着这套羞耻猫耳和尾巴抛头露脸一整周。
南柯自以为硬气绝顶。
谁知到了今天,约定的最后一天。
她看散兵还不取掉猫耳,伸手想帮他摘掉的时候。
散兵用两根手指头掸开她的手,晃动毛茸茸的耳朵,笑得很骚气:“不是还没到时间吗?我不介意。啊,或者,我需要对你换个称呼吗?主~人~嗯?”
南柯想一头撞死。
要不是剧场老板就在旅馆楼下等着。
她必跟散兵打一架。
时间回到现在。
南柯面无表情和散兵掰着手腕。
掰是不可能掰过的。
她只能对着头顶亮晶晶的舞厅吊灯,假装被身边人箍死的右手与己无瓜。
打着品水会名义的舞会,厅堂里围绕舞池陈设着一圈白色圆桌,无一例外堆叠数十只高脚杯,盛有小杯晶莹剔透的液体。
客人们游走在这些杯塔间,彼此寒暄,相互谈笑。
南柯不着痕迹观察着他们,用左手取下一只高脚杯,小心轻抿。
入口没什么味道。
非要说,隐约透着一丝丝甘甜?
南柯不禁看了眼杯子里清澈见底的液体。
还真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