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点酒,离开酒馆清风拂面,南柯才感觉到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妮露又戴上了头纱和面纱,抓着她的手指兴致勃勃问:“南柯想先去哪里玩?”
“我是你的经纪人,”南柯微笑,“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妮露定定瞧了一会儿她的眼睛,忽地扑上去抱住她笑:“南柯,你人真好!”
南柯顺手拢了拢妮露的披风,望向街道远处。
正值半下午,日头很好,人群熙熙攘攘的,和平而热闹。
莫名地,南柯感到有些寂寞。
若是有朝一日,她连这样的光景也忘记。
甚至连散兵也忘记……
一味追求力量,真的……是件好事吗?
“……忘记什么的,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似乎是不知觉间,在随意回答妮露时泄露了心声。
服装店里,妮露换了一身金色的纱丽,对镜欣赏背后垂曳的珍珠裙摆。
“我的记性一直不算好,跳过的舞一段时间不跳,就会忘记舞蹈时的感受和舞步,”妮露抬臂,发现衣服的款式有些限制抬手,面露遗憾,“还会经常忘记吃饭,弄错表演的时间和道具……但其实,剧场里的大家虽然经常责备我,我们的演出,却没有一次真正出过差错。”
“你们很厉害。”南柯道。
妮露摇头:“全靠我身边的人帮我记住,时不时地提醒我,我才能像现在这样,不断走上舞台。所以,忘记对我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南柯垂眸神思一晃。
她是降临者,见证者。
不论经历再多时光,只要是曾见证的事,就永远不会从记忆中抹去。
但听着妮露的话,南柯忽然也想起来——自己曾经也是和普通人一样健忘的。
琐碎的事,不愿留恋的事……很多的事。
这次翅膀受伤,她只是担心散兵会自责,才纠结说不出口吗?
……并不止如此。
南柯是在害怕。
遗忘了什么的感觉,过于久违,甚而陌生。
而散兵知道她的一切,甚至比她自己更了解她。
她害怕散兵告诉她,她忘记的,其实是极其重要的、根本不容忘却的回忆。
而这样的遗忘,因为她的选择,今后还会不断上演。
记忆是一个人的生命,所以当初失去记忆的她,才得以重获新生。
倘若失去这些,会让她再次变成一副空壳……
“南柯,你忘记了什么吗?”
一只手在南柯眼前晃动,南柯回神,看见妮露踮脚望着自己问。
“不用露出这副表情啦,”妮露安慰她道,“生活着的人,本来就是一边忘记着什么,一边马不停蹄地体验新事物的呀?”
“这就是属于人类的智慧吗?”南柯注视着妮露漂亮的脸蛋,心里某种沉甸甸的情绪逐渐散去。
“你不也是人?”妮露嘟囔反问,“南柯,我觉得,你似乎把自己和身边的人们,隔得过于开了哦?”
“有这回事吗?”
“我最了解人们的笑容,所以,你的笑容里有多少真实,我是看得出来的,”妮露指尖轻点南柯的鼻尖,“刚才在酒馆的时候,只有百分之一不到。”
“现在呢?”南柯展颜。
妮露笑得俏皮:“现在么……再放宽心享受一点,或许能达到百分之八十?”
用着极为明媚的神色和南柯对视一眼,妮露转身回到试衣间。
垂下的布帘还没停止晃荡,南柯又看见妮露从隔帘中焦急探出头来:“完了!帮帮我!南柯小姐!裙子拉链卡住我头发了……”
南柯抿了抿唇角弧度,忍不住扑哧一笑。
逛一下午的街,南柯踏着日暮的光辉将妮露送回剧场。
“祖拜尔剧场到时春演,请你一定要来看哦!”妮露拉着她的手,不舍道,“我会给你们留票的!”
“嗯,好的。”
和妮露道完别,南柯转身,打算回酒馆去找散兵。
人群川流中,一只兰那罗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高举双手:“草之王,住所,紫色的那菈,带路!”
南柯跟上它:“国崩已经过去了吗?”
“嗯呐!”
纳西妲安排的住所在须弥城外围,绿树阴翳环绕中,一幢二层小楼。
南柯走进崭新的大门,被兰那罗带着上楼。
“草之王,建筑师,巡林官,共同打造,特别的住所,”兰那罗蹦蹦跳跳,一字一字向南柯介绍,“不管太阳和月亮,为纯白羽翼的那菈,一直保留——名为‘家’的地方。”
南柯微微一怔。
……还以为提纳里他们特地等在大巴扎,是从艾尔海森那里听说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