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南柯把打湿的口罩往下拉了拉,默默抹掉脸上的水。
两人看她一眼,把湿透的雨伞挂在门口,径直走进了货架间。
夜里,尤其是雷雨夜,基本没什么客人。
南柯原以为这就是今晚的最后两个,还没等到夫妇结账,玻璃门又打开了。
南柯机敏地往后面让了几步,以防再次被雨点突袭:“欢迎光临……咦?”
南柯看着跑进来的人,讶然睁大眼睛。
浑身湿透,紫发紫眸的少年,不是阿流又是谁?
“阿流?”南柯忙把收银台后的毛巾递给他,“大半夜了,你怎么在外面?”
阿流似乎是一路狂奔过来的,气喘吁吁焦灼攥住她的手:“南柯……”
水珠顺着少年年轻秀丽的脸廓凝聚滴落,他说到一半,嘴唇猛然紧紧抿住,回头向身后看去。
南柯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
夜幕浓黑,高天投下雷光一闪,与雨水中支离破碎的路灯灯光交相辉映。
南柯不动声色抽回被抓紧的手,把毛巾塞进他手心,问:“有谁在追你吗?”
阿流嘴唇微微嗫嚅,垂眸盯住手里的毛巾:“……没有,我出来买个东西。”
南柯:?
小区里也有便利店,再不济也可以点外卖。
他买什么东西需要淋着大雨,一路特地跑来这里?
本着尊重。
南柯只问:“你要买什么?”
“南柯,可以跟我过来吗?”阿流指向货架。
南柯看了眼仍在挑东西的客人,颔首走出收银台。
让南柯意外的是。
阿流大半夜急匆匆地跑来。
竟然直接把她领到了便利店里侧的卫生巾区。
那对男女也在这里挑卫生巾。
其中的女人唇色煞白,低头抱着肚子靠在货架上。
男人则蹲在货架前,一手一大包夜用在比价格。
“你确定是要买这个?”南柯收起多余的同情心,看回阿流脸上。
“没错,”少年脸不红心不跳,扫视前方成排的卫生巾,半点没有半夜来买异性私密用品的窘迫,“我第一次买这个,南柯可以给我推荐一下吗?”
虽然不知道这种大包装的纸巾有什么特别。
但看那对男女从他进门挑到现在还没挑好,应该是需要花费时间挑选的东西才对。
少年神色笃定。
显得南柯此时心里升起的各种怀疑十分失礼。
“第几天了?”南柯弯腰拿起一包日用一包夜用,“有过敏吗?”
趁机回头观察便利店外情况的人一怔:“……我不清楚。”
那就可以排除阿流半夜趁没人在家,和谁幽会的可能性了。
兴许是邻居急用,托阿流出来买呢?
不关南柯的事,南柯也没往深处猜,换了包纯棉组合装直起身:“那就这个吧。”
阿流瞳孔地震:“……这么快?”
“嗯?”南柯困惑。
阿流觑一眼旁边还在挑的男女,蹙眉道:“南柯,我觉得可以再挑一下……”
少年心事深似海。
南柯思忖着他不自然的反应,正要再说什么,一只手突然从侧后方伸来,蹭过她的胸前。
室外一道惊雷。
南柯头皮也跟着轰地一炸。
身体反射性压制住急于闪躲的大动作,南柯浑身僵硬,朝后缓缓避开五公分。
刚才还蹲在她另一边的男人站了起来,抽出陈列在南柯面前的一包卫生巾,在她眼前晃动:“这个打折?”
男人高大黝黑,眉浓而长,低头看着南柯的时候,眼底满是微不可察的兴味和审视。
明明白白写着,刚才不是意外。
南柯几乎感觉整条背脊都要被寒意浸透了。
她控制着面部表情,垂眸找到价签,冷静答:“七五折,先生,打完折十块五。”
“你手里这个呢?”男人用指弯碰碰她手里的组合装。
“这款不参与折扣,十八块。”
南柯从来没这么庆幸,自己提前背了促销价目过。
男人又问了几句别的,期间有其他客人进门,南柯被他挡住,后面堵着阿流,进退两难。
进来的客人听起来是一个年轻女孩和两个男孩。
女孩一边嚷嚷一边跺脚:“可恶,那小子跑哪儿去了!”
“光代姐,他是不是往另一边跑了?”
“光代姐,买把伞再追吗?”另一个男孩问。
三人在门口说了几句,没走进来又迅速离开了。
“……行,”浓眉男人挑挑拣拣,掂量着手里终于决定好的卫生巾,瞥南柯道,“给我结账吧。”
话这么说,他的身体占据大半个过道,南柯要出去,势必免不了更多身体接触。
南柯朝收银台望过去,看见在仓库搬货的男同事终于收工,从仓库沿着工作台走出来。
南柯松了口气,提唇对男人说:“抱歉,我这里还有客人在。我同事在收银台,您直接去结账就好。”
男人眉头微动,回头看见本应没人的收银台站了个男员工,发出一声不满的鼻音,转身搀起脸色惨白的女人。
“我买好了,走吧老婆。”
看着他们离开,南柯浑身一软,一手撑着货架,一手紧按几乎窒息的胸口。
怎么回事?
难道这种人遍地都是?
她还以为,只要离开家就不用再……
“那我就买这个吧。”
异性的声音猝不及防在脑后响起。
南柯差点尖叫出声,慌张转身,对上少年清秀的脸才反应过来。
是阿流啊。
“南柯?”阿流不解叫了她一声。
“我没事。”南柯双手藏在身后,暗暗掐虎口,放松下来,“你选好了就去结账吧,我收拾一下。”
阿流点头,转身谨慎扫视了眼外面,才放心出去。
南柯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无声深呼吸。
不要紧。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还要上班。
打起精神。
再次深呼吸。
南柯站直身体,从货架间走出去。
那对男女已经结完账离开了。
阿流站在收银台前,似乎在等她出来。
“再见,南柯,”少年向她挥手,依依不舍,“我等你回家。”
“家里人?”等阿流离开,男同事好奇问。
“室友。”南柯心不在焉,“我可以去休息室喝口水吗?”
“去吧。”男同事掏出手机摸鱼,“顶不住了就睡会儿,我夜班值习惯了,一个人ok。”
“谢谢。”
南柯拖着脚步回到狭小的休息室。
水杯就在桌角,她拧瓶盖时感觉到打滑,翻开手掌一看才发现。
掌心濡湿,大量冷汗沁过被她自己掐青的虎口,几乎沿着手腕的青筋滴落。
南柯皱眉闭眼,仰头灌下一大口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