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濯缨双目空洞。
是还债的,不过欠债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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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归晚并未把长公主的探视放在心上。
贵人的一句客气话而已,她不会将此当成筹码或靠山。
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自己和青枝的身子。等到时机成熟,才能顺利逃离沈家。
由于伤了筋骨,府医说青枝最快要月底才能彻底恢复。恢复之前,最好卧床静养,免得留下什么遗症。
秦归晚牢记在心,青枝醒来后,坚决不许其下床。
她发现曹太医给的药膏见效奇快,仅仅半天,手指便全部消肿了,忍不住啧啧称奇,火速分出一半给青枝。
青枝知道此物珍贵,但并未推辞。
她总觉得杜氏安排的丫鬟不可靠,只想能早点痊愈,继续贴身照顾秦归晚。
这段时间,沈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平静。
贺妙心、杜氏,沈安菁每日去郁秀院嘘寒问暖。
杜氏来郁秀院,总是问秦归晚有何需要?生怕委屈了她半分。
沈安菁一口一个长嫂,喊得秦归晚头皮发麻。
秦归晚能下榻后,贺妙心带着她去京都最繁华的樊楼逛了两次,给她买了一套昂贵的火珊瑚首饰。
坚持每日来陪着她一起去沈老祖母屋里问安,情同亲姐妹一般。
沈老祖母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对秦归晚格外亲切,偶尔还留她和贺妙心在自己屋里用饭。
为了照顾她的胃口,还会让厨子格外准备两样东羌饭菜。
秦归晚面上笑着回应,心中警铃大作。
无利不起早,被沈晏之骗了四年,她才不信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好。
越是裹蜜的糖,毒性越大。
她不知道这群人在谋划什么,可她知道,定不是好事。
每次和这群人打交道,她总是万分谨慎。
哪怕在杜氏安排的两个丫鬟面前,亦不敢放松警惕,手好了也不敢缝护膝。
唯一不用提着心防备的只有沈从蓝。
他每天坚持过来送一堆点心。
一半给她,一半给青枝。
他说,姐姐太瘦,多吃点就胖了。
青枝姐姐吃多了,病就好了。
这样诡谲的风平浪静持续了十几日,明日就是沈从蓝的冠礼。
满月尚未完全变成亏凸月,严寒挡不住人间月色如辉,只是屋外冷风侵骨。
今晚入睡前,秦归晚照例到耳房陪青枝说会话,看着她吃药躺下才回自己屋。
洗漱好后,躺在床榻上,心里总有种莫名不安。
杜氏、沈安菁、贺妙心、沈老祖母,个个都对她好的诡异。
就连沈群山,路上见面都朝她颔首笑了一下。
这太惊悚了。
更惊悚的是,这些日子,沈晏之夜间只来一次,看了她的手,确认无事,很快就走了。
这不是沈晏之的行事风格。
沈家的风平浪静下,到底在酝酿什么骇人风暴?
胡思乱想之际,有人进屋,她紧张地去摸枕头下的短刀。
来人的身形高大修长,在黝黑的屋内缓缓往塌边移动,他嗓音低沉温哑。
“晚晚,是我。”
秦归晚呼了一口气,收起手,不冷不热道:“你怎么来了?”
沈晏之轻手轻脚走到塌边,蹲下身,和秦归晚视线相平。
一双黑眸如水洗的曜石,在暗夜里柔情贪婪望着眼前人。
这段时间,他每晚悄悄去和定国公商量瓦解八大世家封地之事。
太久没来看心上人,思念几乎快把他撕碎了。
许是屋里地龙烧得比较热,许是这段时间她没受委屈和折磨,这会看着气色极好。
借着屋外月色,他清楚看到,心上人的面颊上泛着粉腻光泽,双瞳清亮熠熠如秋湖,羽睫似黑蝶。
眨眼时,蝶翅一点点扇在他心尖上,荡起层层涟漪。
“晚晚。”
他缓缓翘唇而笑,忍不住低唤。
等到事情办成,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再次迎娶晚晚。
以后,爱她护她,和她生儿育女,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他眸中的温柔情愫简直能将人溺毙,秦归晚觉得今晚的沈晏之不对劲。
“你怎么了?”
疑惑警备的神情好像丛林中迷路的麋鹿般可爱,沈晏之心里一片温软。
伸手想去抚秦归晚的脸,刚动手臂,又放下了。
“晚晚,明日你佯装心疾发作,躲在屋里别出去。”